文｜金泽香
年味淡是不争的事实。相比物质单一匮乏时期，现今天天可算过年。我小时家里一星期吃一次猪肉，那时香蕉还是珍贵水果。好在，我生在鱼米之乡，鱼儿漫天漫地，幼年间，一次发大水，父亲经木桥回家，一条大鱼跳进他怀里，这是我父亲说的，我想可能有夸大逗趣的成分，餐桌上鱼肉时常有，我也爱吃。
这次回家，我们一个小地方俨然有了城市的派头，城区不许放鞭炮了。我家在97年前，位于市区，之后母亲有先见之明在靠近城郊的城东购了一块三百平的宅基地，建了四层的楼房，如今，随着市里的规划与发展，原本还是城郊的家宅，已然算不上了，附近建有新迁来的各机关单位和中学。今年算是听不到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了，不过倒挺称我心，以往回家走在路上，时常需持警觉之势，唯恐哪个小混蛋四处乱扔炮竹，尤其那种蝇头状不易被人察觉的。
年味淡了，丝毫不影响热情的主妇们，她们依然大包小包采买，在厨房忙进忙出。在无鸣鞭的仪式下，大家围坐一桌，算是团圆饭。在我老家，吃年饭不在大年三十晚间，而是在这之前的几天。今年年饭算是丰盛，我看到母亲在微信特地关注了与“年夜饭”相关的公众号，想来她是暗暗学了几招。
一切如故，无风无浪是最好的起始。然而，吃完年饭的翌日，母亲突然高烧三十九度，说什么不肯去医院，她还惦记着做家务事，给四楼佛堂烧香拜年。母亲这人一生为了家庭，从来没有自己。后来架不住，给她加了好几床被子，她还是感觉冷，我们意识到必需去医院，强行架着她，她才肯去。抽血化验，甲型流感，住院。
有种预感被证明的意味，因为在此之前，网络已疯传《流年下的北京中年》一文，闹得人心惶惶。我从母亲喊冷，头晕，浑身酸疼等症状，已有是流感的预感。庆幸的是，人民医院离我家不远，大年三十值班的大夫很尽责，立即收治我母亲。此后连续挂水，观察，过了几日终于退烧。这个年过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我考虑了各种结果，无奈的是我并不能做什么。
不巧的是，与母亲离得近的父亲没几日也发烧。如果说我母亲这人有点固执，那我父亲的固执可能要乘以几次方。母亲说，他不肯住院打针，我喂他吃药，一摸你爸全身是汗，衣服扣子还扣得死死的，一声不吭。我说，是真英雄。后来可能自己觉得不能再拖了，自觉去打针。直到我回京，听说退烧了，心想幸好父亲不是流感。
一波不平一波又起。接下来中招的是家里的小孩和我。小孩被医生鉴定不是流感，属正常感冒，然后送去附近的外公外婆家隔离。我连着高烧两宿，喉咙哑，直到现在还有些头晕。这一次感冒让我不再逞强，破了十年不吃感冒药的惯例，赶紧吃药求退烧。
母亲安慰我，没事的，大夫说了，今年流感是全国性的。我说，我知道，以后你们要懂得戴口罩隔离，防止交叉感染。据闻当地一个朋友也是过年感冒挂水。我猜想与我家乡阴冷潮湿的气候有关，正好那几日还下起了小雨，一阵阵的，在无暖气的环境里，不管呆在屋里屋外都只有一个字：冷。何况我在北方十多年，早已习惯有暖气的室内。心想这一趟回家算是比较难忘了。
在母亲住院不能待客的日子，为图暖和舒适，我穿着她的大花袄和大棉裤，连面霜都懒得抹，当真成了接地气的土妞。甚至当我大伯家几个孙子来拜年，我正在厨房烟烧火缭的挥铲做饭，连头都没梳，不知吓到他们没有。我过了几天母亲的生活，做家务、待客，这仅是简单的两样，我都难以一一对付下来。来拜年的亲友，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好在我眼力还可以，认识了幼时一起玩耍的铁曾和细牛，往年我很少下楼陪人聊天，反正有父兄在。今年，兄长值班，父亲去陪母亲，家里只有我一人，我不得不坐阵。细牛这家伙很不识相，一进门就嚷嚷：“细父细父，我来给你拜年啦！”我开门，他见我：“你是他家媳妇吧？”我说不是。我说，你是细牛吧，我是XX。细牛一脸吃惊：“是你啊，你不说我都不认识啦！”彼此哈哈一通笑。细牛小时的样子还在，恍惚还能辨认。铁曾可能提前给我哥打过电话，一见我就知道是谁，他也没变什么，儿子快有他一般高了，我叫了声“铁曾”，他回我一句“你怎么连个铁曾哥也不叫”，我回“小时候也没这么叫啊。”少小认识的伙伴，自然不必拘礼。一晃多年了，人怎么会变呢，其实细细看来，还是会认得的。
所谓拜年走亲戚，在我们那里，基本限于大年初一至初三，之后是少有上门的。
出院后的母亲有点自责，觉得自己不好，把感冒传染了大家。我母亲这个人喜胡思乱想，我劝她放宽心，你自己都说大夫讲了是全国性的，与你无关。她又觉得我这次回家，并没弄什么好吃的给我吃，我看了冰箱被她塞得满满的食材，知道若不是突逢流感，她是想好好大展身手的。一辈子围着灶台的母亲，最大的快乐不过看着儿孙吃得开心高兴。我说这有什么，我自己也会动手弄，有空就回来吃。
这个春节对我全家来说，可能算得上突来的慌乱。就算彼此不提，应该会是一个难忘的春节。但是，我更愿意看做是个小插曲，提醒我们感冒时学会戴口罩，增加有效的隔离，防止家人朋友之间交叉感染。关于感冒，我们总认为它不算病，关于流感，我们更是知之甚少，看过《流感下的北京中年》的朋友自然知道任何小问题不可大意。
好在这个小插曲已过去，彼此无恙，安然渡过。对于一个家庭的完整来说，一个春节的残缺算不得什么，彼此好好地，我们一年又一年，还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一起相约过很多春节。
至此，什么年味淡不淡，我不再苛责，唯愿平安健康，如此，每日都有年的喜庆，每年都有每日的欢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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