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叔公来我们家,祖父留他多住一些时候。六叔公答应了下来,本来他就是想在乡下住一段时间,只是不好开口说而已,既然祖父提出,正好就坡下驴。
作者2019年10月1日拍摄于新疆巴音布鲁克草原六叔公在镇子里生活,离开老家很长时间了。老了,就有些怀旧,要过来了却这个心愿。
搬家的时候,祖父去过六叔公家,跟他谈过搬迁房子的事。祖宅的地基不够做房子,而六叔公家的地就在旁边,原来祖上是一家人,分家了,地也就分了。房子要搬过来,就不能缺少六叔公家的那块地。其实,祖父是个重视规则的人,农村的宅基地,当时就根本没有划分,村民就是约定俗成地在祖宅的位置上翻修、改建住房,不在家乡的人的宅基地,自然就成为“一兜子血”(同宗)最近血脉的人继承。但是,祖父还是去了一趟,并言明搬迁后,想来住就住,多久都成。
六叔公家旧社会在生米镇开米铺,有些才艺。听祖父说他会武术,我就高兴地找他,要求传授。六叔公推说不会,给缠得没法,就说会打锣鼓。我对锣鼓不感兴趣,也没有锣鼓,没法学,也不愿意学。锣鼓都给抄家抄走了,还不知在谁的家里躺着呢。
六叔公有胃病,天天看见他吃一种干燥蘑菇状的东西,每次切一小块,温水吞服。问之,说是治胃病的药。再问是什么东西,六叔公说是有钱人,身前吃过大补的东西,如人参,死后,会在棺材内壁长出菇子来,能治胃病。我一听,吓了一跳,赶紧跑开,从此以后,很少去他住的房间。
六叔公经常跟祖父和婆婆聊天,有时候哈哈大笑,有时候默不作声,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我是不关心他们谈些什么,该玩还得去玩,该吃就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所以对六叔公的事情了解不多,连什么时候离开我家都不知道。
后来,六叔公故去后,安葬在祖坟山,同祖父葬在一起。
姑婆也来过家里,也是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时候,祖父已经故去,是婆婆接待她的。姑嫂两个抵足而眠,彻夜长谈。姑婆也是很大年纪的人了,嫂子嫂子的叫着顺溜。我有些诧异,两个七老八十的人这么叫着,还是没有听过。
婆婆也有过一次怀旧之旅。她有过两次婚姻,我亲生的婆婆在抗战时期跑反的时候,得“奶痈”死在外地,后来才迁坟到祖坟山。
婆婆那是去了一趟第一次婚姻的地方,距老家也不是很远,十来里路的样子。我当时已经参加了工作,有了自己的摩托车,回家也很方便。回家没有看见婆婆,很是诧异。婆婆很少出门,除非是赶集才会出去。他80多岁了,已经很久没有赶集了。一问,吓了一跳,竟能去了十几里路的地方。我赶紧发动摩托去找她。快到那个村庄的时候,见到婆婆和姑姑一道往回走,心里才踏实下来。不是一个人就好,万一有点什么事可不得了,谢天谢地。我跟姑姑说,我用摩托接婆婆回家,你慢慢走回去。拿出一根带子,把婆婆绑在身上,发动车子,在乡间不平的路上慢慢地朝家中开去。
俗话说,“树老根多,人老话多”。年纪大了,总会谈论过去的事,怀旧就成了常态。
怀旧就是想一睹过去的场景。哪怕一棵树,一堵墙,一种能睹物思人的地方,一个能寄托乡土情怀的所在。这也是在日益发展的当今所缺失的。在“拆拆拆”和“建建建”的年代里,是不是尽可能的留下点东西,能让游子有归属感。不管是海外的游子,还是国内的游子。
去年,小学的同学集会,去了一趟新村小学。已经找不到当年的房子,连当年学校的范围,都得猜。跟同学指着东,说着东面的故事,指着西,说着西面的故事。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说不下去,强忍心中的失落和似水的年华。
我问起了那个铜铃,那个既恨又爱的铜铃。它催促我们上课,它又解放我们上课。那个我也打过,证明我当过教师的铜铃,见不到了,没了!
唯一能让我唤起记忆的东西,竟能是那颗树,那颗高大的白桷树。当这颗树什么时候碍到了不该碍到的人,锯倒了,那我们的记忆还能剩下点什么?我不敢去想了。
行文至此,我不由得想起了“问我家乡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那个被称为移民始发地和寻根归属地的地方,那颗大槐树。
怀旧就是想聆听乡音。家乡的话语,从出生便刻在心头,是真正意义上的母语。一声乳名的呼唤,都能泛起心中阵阵涟漪。
怀旧就是想品尝过往的菜肴,想闻到熟悉的味道。家乡的菜肴、吃食,简单,粗陋,能长久回忆,求之不得。
有一次,在院子里散步,突然,从楼房的厨房排气窗传来一股油香,那是久违的味道,一时无法分辨。傍边做过厨师的同事说,是没有精炼菜籽油的味道,我恍然大悟。我还想闻闻稻草烟熏的味道,腊肉炖海带的味道,南瓜拌饭的味道,猪油炒饭的味道,甚至还有红烧瘟猪肉的味道……。
当感到时日无多时,怀旧的意愿会更加强烈。身为人子,要理解、支持、协助老人情感的释放,那是老人最后的愿望。
第一章 涂家围子(上):1 2 3 4 5 6 第二章 涂家围子(下):1 2 3 4 5 6
第三章 搬迁到下赋策 :1 2 3 4 第四章 村野童趣(一):1 2 3 4 5 6
第五章 村野童趣(二):1 2 3 4 5 6 第六章村野童趣(三):1 2 3 4 5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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