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有几颗菠萝蜜树,大多长得规规矩矩,独有鱼池边的那颗,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与周围的椰树相处太久,忘了自己根本是一颗果树,一个劲地往上窜,目测树梢的高度已经不低于10米了,不过它长着长着,大约突然想起自己身为菠萝蜜树的职责来,匆匆忙忙地一口气结下了四枚果,个个高高在上,看起来与母株一样傲气十足。
“高高的树上结槟榔,谁先爬上谁先尝”,小时侯就听过的歌,那时侯没见过槟榔树,只不过是跟着哼哼旋律,如今,回想起在槟榔谷见到的那些结在细细高挑树梢上的槟榔,再听之时,便总感觉歌声中透出一些调侃与幸灾乐祸的味道,暗想邓丽君在演唱之时,是不是会望到高高的槟榔树以及在树底下抓耳挠腮的人们而在心里偷笑?
之所以会这么猜想,自然是有根据的,原因便在于那四枚高悬的菠萝蜜。
老爸老妈在三亚期间,正值疫期,无法外出游玩,最大的乐趣便是从不同角度自密密的枝叶间寻找菠萝蜜,然后兴致勃勃地给大家宣布现在一共结了多少颗。
鱼池边那颗菠萝蜜树上的果实便是老爸站在二楼的落地窗边眺望时看到的,这一发现非同小可,不仅每日里数日探望,时不时还得拎着个竹杆到三楼的晒台去比划,可惜研究了许久,直到他们返回南京,也没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采摘方案。
菠萝蜜自顾自地生长着,完全不理会我们的期待,以及,我们的无措。
周末,为防蚊计,先生全付武装地在院中清理落叶,同时顺带着将鱼池中的水抽出来浇草灌树。突然听见他在窗外大叫,我忙冲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他双手捧着一只破裂开口的菠萝蜜,急急道:“我正在干活呢,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一看,是这只菠萝蜜掉下来啦,要不要?”
“当然要呀,快拿进来”,这下好了,完全不需要什么采摘方案,它居然这般体恤,自己掉了下来。
其实,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但因未能及时发现,白白便宜了喜欢在树枝间跳来跳去的松鼠和灰鼠,或许还有地上那些不知名的爬虫,待它们享受完毕,还得我去打扫残局。
“真是天道酬勤呀,看看,老天爷都要奖赏你,以后多去院子里干干活呀!”我调侃道。
“这菠萝蜜掉下来,现在院子里好香呀”,先生感叹。
我顺手接过,只觉双臂一沉,好家伙,估计足有十来公斤吧,
熟透的菠萝蜜外壳已软,自开裂处轻轻一扳,一粒粒果肉便出现在眼前,四周的确充盈着一股浓郁的甜香,想起张晓风在《情怀》一文中提及古代的东方女子,那样小心在意地贮香膏于玉瓶,待到香膏一点一滴的积满了,她忽然竟渴望就地一掷,将猛烈的馨香并作一次挥尽。
感觉上院中那颗菠萝蜜树就如同那旧时的女子,今日将蓄积已久的浓香奋力一掷,虽没有水晶帘动,亦没有微风乍起,却同样有一院香气袭人。
一粒粒透熟的果实被剥出来,用凉开水洗过,放在盘中,献宝似的端出来。
然而,一粒入口,只轻轻一抿,骨肉立刻分离,本应香甜柔韧的果肉绵软柔糯,完全没有一点力道,简直味同嚼蜡,忙不迭地吐出,心里着实奇怪明明已经熟透,可是这菠萝蜜怎会如此难吃?
说它难吃,当然也相比去年所摘的那只而言,由于位置适合,每日里殷勤探望,按照书上的说法,待表皮开始泛黄,轻按刺感减弱,便摘了下来,在室内放置两三天之后,满室甜香,便可以切了。
截着一次性手套,仿照果农的样子,用水果刀笨拙地将表皮剥开,一个由无数黄色触角组成的森林便坦露在眼前,这些都是菠萝蜜的丝,口感与甜度略微逊色于菠萝蜜,小黄胖子似的菠萝蜜便埋藏于其中,可惜它们都藏得不好,所以很轻易地便被发现捉了出来。
一只菠萝蜜的产出量挺高,一连吃了数日,方才消灭殆尽,正是因为尝过了极好的味道,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从此以后无论是规规整整摆在超市还是坦然陈列于水果摊上的,都不曾令我心动。
瓜熟蒂落,本是自然规律,我没有想到的只是真正待到蒂落之时,早已熟透的果实吃起来竟如此不堪,莫非这便是过犹不及的道理么?
花开堪摘直须摘,原来瓜果亦是如此!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朵也好,瓜果也罢,即便错过了好时光,我们还可以期待来年,可是我们自己呢,方才屈指数春来,如今便弹指惊春去,待到蓦然回首时,只能惆怅忆往昔,也难怪时常会独怆然而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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