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博X画家战
私设小故事勿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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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过千山,千山是你,我跋涉万水,万水是你。我来到人间,归处是你。
深冬,雪夜。
湖面结了一层细细的薄冰,雪羽落下来,覆上一层细绒一般的白。
远处有车缓缓驶来,在沿湖的道口转了个弯,灯光扫过湖面,树影跳起妖娆的舞蹈,在这寂静的,寒冷的冬夜里。
车辆在临湖的老宅子前停下,有人从车里出来,虽然身着臃肿的羽绒服,却仍然看得出来那是个身材修长的青年人。
肖战站在低矮木门前,望着黑暗中只有个淡淡轮廓的旧宅。
然后慢慢俯下身去,右手手掌按在木门上,暖化了那层刚刚堆积的白色积雪。
他将门轻轻推开,迈步进了院子。
车灯的光晕染,肖战环顾了一下整个不大的院子,院子大约是很久没有人打理了,杂乱的树枝疯长,在寒冷的早已落叶的冬季,不知道是否还存着生机。
六年了,我又回来了。
开了四个小时车,累极的肖战躺在还铺着白遮布的沙发上睡了一晚,待到天光微曦,才悠悠醒转。
望着素白的显然才刚刚刷白过的天花板,他整个人都有些茫然。
年中的时候就跟大哥提过想回旧宅住一段时间,大哥也没说旁的,安排了人把旧宅重新装修了一番,家电用具也全换了新的。
肖战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若不是昨晚还记得打开空调,这会儿自己怕是要冻僵了吧?
想来自己确实是个没什么用的人,这么些年,往好点说,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但说得直白点,不过就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废人罢了。
年近而立,不好不坏,无甚大错也无甚成就,仅此而已。
肖战坐在沙发上,双肘支着膝盖,托起下颚,侧过头望向巨大的落地窗外,窗外是一片白雪茫茫,夜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厚重的积雪压弯了临湖的竹枝,有三两簇雪团掉落下来,落在难得未结上冰的一小块湖水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有两只不知从何处游来的白鹅,冲散了那一圈圈的涟漪,激起更多的水花。
肖战看得有些出神,如是记忆中的那般旖旎。
原来我真的回来了。
肖战起身,巡视了一遍宅子,旧物都收进了储藏室,宅子很大,没有全部装修,只整理了必要的地方,床褥什么的估计也是早几天托人备好的。
最后走到厨房,看到各种用具也是一应俱全,冰箱旁边还堆放着三箱泡面。
他忍不住捧着肚子,兀自弯腰笑了一阵。
笑够了,才想起来,得去车里将行李拿进来了。
打开门,自然还是一片冰天雪地,昨夜昏暗中未完全看清的院落,在白日天光中显得更加杂乱,还有些大概是之前装修的时候多出来的木板,整齐地沿着屋墙堆叠,被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一声清脆的“咔擦”声,肖战的脚踩进雪里,昨夜一夜的积雪,堪堪没过了脚面。他又落下另一只脚,又是一声清脆的“咔擦”声,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扯开一个笑容,莫名觉得满足。
将车子停进车库,肖战才将两个大行李箱拿出来,还有些零零碎碎堆在车后座的作画工具,大概要走个三四趟了。车库是新修的,与主宅分开,要回屋只能从积雪的路面走,半人高的两个大箱子,连推都不能推,肖战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却听得有人问了一声:“要帮忙吗?”
肖战整个人都僵了僵,目光缓缓,移到路边那个少年的身上,不,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
曾经圆润的小脸瘦削了很多,称得五官更加清晰立体,白皙毫无一丝杂质的脸庞点缀着如画的眉目,那一双如朗星一般的眼睛一如当年。见自己望向他,他将自己羽绒服的兜帽摘下来,笑容阳光又明朗。
“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了呢。
——搬走了?
——10月初,就在你陪太爷爷去北京治疗以后没几天,他妈妈就过世了,丧事一结束他就被人接走了,大概是他什么亲人吧,你也知道,他才16岁,总要有个新的监护人。
——没留下联系方式吗?
——这村上本来就没他什么亲人,他们娘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住就是五年,听说是小三和私生子,因为正房闹着要自杀,所以才躲出来了。联系方式?你让他留给谁?
——没有……留给我吗?
“要不要帮忙?”王一博见肖战久未回应,又问了一句,抬手指了指肖战面前的两个大行李箱。
“哦!好啊,麻烦了。”
“不麻烦,本来就想早起出来运动一下,帮忙搬东西不也是动吗?”王一博径自走到肖战面前,他没有先去拿箱子,而是在肖战面前站定了,两人隔着行李箱,不过半米的距离。
王一博抬手,在两人头顶比划了一下:“战哥你好高啊?我以为我这些年长得够高了,怎么还是没有追上你啊?”
战哥……真的好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呢?
肖战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好像有些什么东西急着要从眼角汹涌而出一般,他忙低下头去:“你还在长身体呢,都说‘二十三,窜一窜’,你不是才二十二吗?”
“战哥你还记得我几岁啊……”
“记着呢,你比我小六岁。”
“哈哈,也对。”王一博笑了笑,俯身一手一个提起了两个箱子:“哇,好重,你装了什么?”
“我拿一个吧!”
“没事没事,我可以的。”说着也不等肖战回应,提起箱子就走。
肖战看着他的背影,在化雪的严寒里,心里温热得好像忽然燃起了一堆篝火,让人忍不住想要围着这堆火跳起舞蹈。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回身打开车后座,把画架和工具包都拿了出来,全身挂得满满当当地跟了上去。
出门的时候没有关门,王一博已经提着箱子进了门,肖战进去的时候,王一博脱了外套正站在大厅里抬眼四顾,看到他进来,王一博的眼中满是惊叹:“哇喔,你这里装修得也太好了吧?还有空调,家具什么的都很新很全,你是准备长期住在这里了吗?”
肖战摇了摇头:“都是我哥弄的,我也没想好住多久。”这个想法是早就有的,但是下定决心过来,却是前天晚上的事,自己才跟家人说想独自一个人回到老家过个年,至于归期,从来没有想过……
“哦。”王一博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大概也觉得自己兴奋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条件这么好,可以多住一阵子的,你现在……还在画画吗?”
“对,画画,我哥会帮我拿出去卖,不值钱,但是日子也过得去。”
“哦……那你……”
“……嗯?”
“没什么。我帮你收拾下吧,行李要拿上去吗?”
“你先放着吧。”肖战说完,才发现自己话里竟然有了些逐客的意味,忙又加了句,“你帮我把大厅的遮布收一收吧!”
“好啊!”少年眉目舒展,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赐似的,明明已经长开了,怎的还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战哥我帮你啊!
——你好好做你的作业去,不用你帮。
——作业早就做完了,我帮你吧!战哥你好棒啊!为什么你可以画得这么好看,他们都说你是天才!说你跟你爷爷一样棒!他们说你爷爷是国宝级的油画大师!
——别瞎说,我还差得远呢……
——我才没有瞎说,我觉得战哥画得全世界第一棒!
想到这里,刚刚将画架临窗放好的肖战忍不住“噗嗤”漏出了一声笑。
正在小心折叠白遮布的王一博好奇地抬头看过来:“战哥,你笑什么?”
“我没笑,是,是架子摩擦地板的声音。”
王一博皱起了好看的眉头,不置可否地噘了噘嘴,低头继续折叠收拢起来的白布。
待到将行李箱里的东西都整理到位,时针已经跨过了十点,肖战和王一博坐下来休息,这才觉得有些饿了。
肖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问王一博:“你饿吗?”
“有什么吃的吗?”
“泡面。”
肖战起身,去厨房煮面,王一博便跟着他进了厨房。肖战取了清水倒入锅中,王一博打开纸箱,从里面取出了两包面,肖战接过面,拆开就把面饼往冷水里放,王一博拉住了他的手:“你做什么?”
“煮面啊……”
“你开火了吗?水都没烧开你就放面了?”
“哎?不行吗?”
“……”王一博扶额,“你出去吧,我来。”
肖战将手里的面递给王一博,整个人都有些懵,他回到大厅,在沙发坐下,看着厨房里那个专心看着锅子的少年。
——除了画画你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战战你别动,放着我们来,你的手是用来画画的,这些东西你不用做。
——我们家也就战战出息,能继承你太爷爷的衣钵。
——学校里能学到点什么?你太爷爷这两年身体越来越差了,趁着他人还没老糊涂,你就跟着他好好学,别去上学了。
与王一博重逢这件事带来的轻松喜悦在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肖战收回了目光,俯身趴在膝盖上,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双手间。
自己这辈子唯一学会的生活技能可能就是开车了吧,那也是他们终于发现他总有自己单独出门的时候,才放他去学的。
我什么都不用做,我只要会画画就可以了,可是如果有一天,我连画画,都画不好了呢?
不,不是如果,现在的我,不就是连画画都画不好了吗?
——肖老师最近的画感觉越来越不对了。
——是江郎才尽了吧,像他这样少年成名的画家,少年的灵气一旦没了,肯定是画不出来了。
——感觉肖老爷子过世以后,他就没出过好作品了,你说他以前那些作品是不是……
——嘘……别被他听到了。
“过来吃面!”王一博将面端上餐桌,朝着肖战喊了一声,将肖战从过往思绪中拉了回来。
肖战起身走到餐桌旁,在王一博的对面坐下,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整个人还有点木然。
“怎么啦?累了?累了吃过面就去休息一下。”
“嗯,好。”肖战点了点头,低头吃面,他的头埋得很低,刘海遮住了眼睛,热气氤氲到他的眼镜上,眼前模糊了一片。
“哈……”对面的少年笑了一声,问,“带着眼镜看得清面吗?别吃到鼻子里去了。”
肖战将眼镜取了下来,却始终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王一博没有动筷子,他支着下巴,看着肖战狼吞虎咽般将面吞下肚,至始至终,未发一言。
待到将面吃完了,肖战又低着头起身,将碗放进了厨房里,又路过餐厅:“我累了,要去睡一会,你把碗放着吧,我睡醒了会洗的。你,早点回去吧……”
“好。”王一博低低地回了他一声,看着他一路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梯,才拿起筷子,扒拉自己碗里的泡面。
肖战这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
醒来以后,他站在柜子前,茫茫然地换上了相对居家的宽松衣服。
家里人考虑得很周到,房间小储藏室里有被褥和一些生活必需品,他打开柜子,对着那堆东西沉默了很久,才从里面拿出了一双新的棉拖鞋,然后拿着它下了楼。
路过大厅、餐厅,走进厨房,没有王一博的身影。
水槽里的碗却已经洗好了,连锅子都洗干净架起来了。
他回身走到门口鞋柜,将那双拖鞋放了进去。
然后久久没有把鞋柜的门关上,王一博上午一直都是穿着厚棉袜走来走去的,虽然空调暖气很足,木质地板也不至于太冷,但是总是凉的吧。自己连这些都没给他考虑到,所以他不会再来了吧?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搬走了吗?他过得好不好?
笃笃笃……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将肖战拉回现实,他起身整了整衣服,然后打开了门。
门外的少年笑得阳光灿烂,在漫天白雪的背景映照下,耀眼夺目。
晴光映雪,也不过如此。
“我想着你总吃泡面也不是个事,下午看你厨房米油调料都有,就去买了点菜。”
肖战怔怔地看着他,侧身让他进了门,王一博从打开的鞋柜里看到了拖鞋:“哇喔,原来还有多的拖鞋啊,太棒了。”说着拿鞋换鞋,一气呵成,熟悉自然得好像当初一样。
十年前,因为太爷爷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便总想着要回归故土,家里人怕太爷爷去得早,自己得不到太爷爷真传,便逼着自己辍学一起到了乡下。那段时间,这个老房子里,就太爷爷,自己,母亲和阿姨四个人。王一博是他母亲拜托上门的,说是在学校里打架受了伤,住院落下了一些课程,听说肖家的孩子是个少年天才,便求着帮忙辅导辅导。
她大约是没打听清楚,所以并不知道肖战到底是哪种天才,虽然肖战的文化课也不至于太差就是了。
老爷子那会儿年纪大了,就喜欢小辈,便把王一博留下了。一开始这孩子还有些叛逆和抗拒,后来发现大家是真的善待他,便卸下了包袱,特别地礼貌懂事,常常帮着大人们忙里忙外的,深得几位长辈的欢心。
他很聪明,也并不需要自己真的辅导他功课,常常就是他做作业他画画,一待就是大半天。春去秋来,年复一年,哪怕后来上了高中他住了校,每个周末回家的时候也都会过来。
高二那年,他去了学校以后,太爷爷突然就不行了,自己和母亲便连夜紧急陪着太爷爷回了北京。
没想到那一别,竟是六年。
肖战始终都清晰地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九月一个周末的午后,大雨过后,天空放晴,翠绿的荷叶上翻滚着晶莹的水珠,蜻蜓飞过碧波荡漾的水面。
少年穿着清白的短袖衬衫,沿着湖边小道一边跑一边回头冲他喊:“战哥战哥下周见啊!”
那天自己是怎么回的?
肖战一直都记得,连语气语态都不曾遗忘一丝:“别掉湖里去了!往前看,别回头!”
后来自己常常会问问空气,是不是因为那天自己让他别回头,他才这么一去再也没有回来呢?
王一博轻车熟路地进了厨房,开始洗菜,几年不见,少年的身量越发修长挺拔,撸起袖子露出白净的小臂,肌肉线条也很是分明。
肖战走到厨房门口,靠着门框看着他熟练地洗菜择菜,忍不住问:“你常常自己做饭吗?”
“前几年出国去留学了,异国他乡的,什么都要自己做,西方的饮食我始终吃不太习惯,就学了学,也并不是太难。”
“怪不得身材保持得这么好。”肖战暗暗腹诽了一句,犹豫了会,才问:“你能教教我吗?”
王一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向肖战,末了,笑着回:“行,那你过来。”
肖战站到水池前,王一博把手里一颗完整的青菜递给他:“每片叶子都要扳下来,连接处会有些泥土,要清洗干净,叶片也要撸一遍……”王一博靠得很近,解释得很细致,声音轻柔地落在耳侧,肖战不自觉地躲了躲,许是又找回了些以前相处的习惯,忍不住拿手肘抵了抵他:“行了,我可以了。”
说着便打开了水龙头,青菜根部有个天然的弯曲,如勺子一般,肖战一下子把水开到了最大,没有注意到这点,打了弯的水柱便全部往他身上窜,他忙退开,却还是被溅了一身的水,一时有些狼狈。
王一博忙抓了一旁的纸巾给他擦了擦:“回去换件衣服吧!这件放空调口吹一吹。”
“嗯。”肖战有些泄气地往外走,却听得身后王一博的声音:“我该把围裙给你的,柜子里好像只有这一条,要不我们明天去村口店里买一条吧。”
肖战回头:“什么?”
“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个挺大的便利店,卖零食、卖生活用品、也卖生鲜果蔬,明天我们一起去一趟吧!”
“哦,好。”肖战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问王一博,“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怎么会?战哥是全世界最棒最厉害的战哥。”说着他跨了两步上前,拿自己的右手掌根推了推肖战的额头,“瞎想什么呢?”
肖战低头扯开了嘴角,这个人,还真是,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啊!
“那我去换件衣服。”
“好,快去快回。”
待到肖战一路上了楼梯,王一博才喃喃了一句:“要那么有用做什么,这不,还有我吗?”
不然,我学那么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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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战回来以后,又在王一博的指导下,试着掌了掌勺,勉强算是两个人合作做了三菜一汤。
夹起一口青菜放入口中,肖战忍不住皱了皱眉:“太咸了,那么一大捧菜放下去,谁知道炒完就这么点了,盐放多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我觉得挺好的,没有什么问题。”
肖战佯装恼怒地皱了皱鼻子,跑去开水台倒了杯清水,放在青菜旁边:“洗一洗再吃吧!”
“实在太咸就别吃了。”
“那不行,我第一次炒菜,一定要吃完。”
“行,吃完。”王一博夹起一筷子青菜,放在清水里洗了洗,放进肖战碗里,又夹了一筷子放进自己碗里。
“你不咸啊?”
“还好,我口味重。”
“我信你个鬼!”王一博的口味很是清淡,这点肖战是知道的,他才不相信一个人隔几年能把口味变得面目全非的。
“你信我就好,不用信鬼。”王一博就着米饭将菜吃了下去,歪了歪头笑得特别满足。
肖战感觉自己的心跳无端漏了一拍,忙低下头去扒着碗里的饭,不再去看王一博。
王一博却始终看着他,又问:“嫂子做的饭,好吃吗?”
“谁?”肖战没有听清,抬起头来,满脸疑惑。
“你结婚了吗?”
“没……没有。”这个问题也不知道哪里让他感觉有点局促,肖战竟感觉自己的耳根子都有些发烫。
“为什么不结婚?”
“哪有什么为什么,找不到合适的,你呢?”
“我刚到法定结婚年龄哎,刚到法定年龄就要结婚吗?”
“那女朋友呢?”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哪有什么为什么,那你呢,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肖战摇了摇头,他没有再开口,对面的少年也没有再回答,两个人有些沉默地吃完了这顿饭。
吃过饭少年又自告奋勇地去洗碗,肖战便坐在餐厅椅子上,半转过身体抱着椅背看着他。
少年的刘海有些长了,在他低头的时候,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肖战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笔挺的鼻梁和饱满的唇线。他从小就是个好看的孩子。初见的时候他还有些叛逆,头发长长地盖住了耳朵,一个耳垂缀了个银白的耳钉,不知道为什么和人打架,脸上挂了彩,却依旧有一双清亮的眼睛。
王一博似乎是感受到了肖战的注视,转过头来看他:“看什么?”
“没想到当初那个小鬼现在长得这么高大了,我一时间都还没反应过来。”
“总不能一直都是小孩子,小孩子,挺不方便的。”
“嗯?不方便什么?”
“做什么都不方便。”
说到这,话便绕死了,肖战哑然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却不知道要从何问起,只好沉默。
王一博临走前,取了手机,互留了号码,互加了微信。
送王一博出了门,肖战对着空荡荡的房子,突然陷入了全所未有的孤独感中,他走到大厅沙发坐下,掏出手机,打开王一博的微信,他的微信头像是自拍,却只露了四分之一张脸,看不到眼睛,只有半边的下颚。
线条真好看啊~
肖战心里暗暗感叹了句,又点进去,打开了王一博的朋友圈。
王一博的朋友圈很干净,只有一条朋友圈,是今天下午发的,画面里是一个有些袖珍的小雪人,场景看着却有些熟悉。
肖战看了会,忽然反应了过来,穿着拖鞋打开门进了院子,院子里有一堆装修的时候多出来的木板,上面积了一些雪,肖战打开手机背灯照过去,看到那堆雪被堆成了一个小小的雪人,一个小小的,不过巴掌大小的雪人,取了枯枝,做了眼睛嘴巴和手臂。
可爱得有些过分了啊!
肖战看着这个小小的雪人,明明没穿外套就跑了出来,冷风嗖嗖地往领子里吹,他却觉得温暖得像沐浴在四月的暖阳里一般,心像是柔软的春水一般,随波逐流,飘飘荡荡。
肖战对着那个小雪人拍了好几张照片,才有些恋恋不舍地回到了屋子里。他又打开微信,将小雪人上传了朋友圈,斟酌了半天,最终也没有配字,然后他选择了:仅王一博可见。
做完这件事,肖战便觉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明明已经是个28岁的成年人了,却好像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小小少年一般,带着莫名的期待与惶恐。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传来微信信息到达的提示音,肖战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将信息打开,然后,他看到了来自王一博的信息:
战哥,你们门口的小雪人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出来看星星?
肖战按捺住自己无法控制的心跳,打开了大门,他看到门外站着抱着小猫背着大包小包的少年,少年扯开嘴角,笑得单纯又无害:“还有一只叫坚果的小猫咪也想让我问问你,家里的旧空调坏了打不开,可不可以收留她和她快要被冻死的主人。”
肖战接过王一博怀里叫做坚果的猫咪:“猫收了,主人不收。”
“哎~~~为什么不收?”
“因为这个傻主人冰天雪地地居然还想拉人出去看星星,太傻了,不收。”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一博在十七那年的初夏,在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亲了躺在临窗藤椅里午睡的肖战。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的肖战,其实并没有睡着。
肖战在二十三岁那年的夏末,在某个清风徐来的午后,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画笔,问那个还在埋头写作业的少年:“你说,我现在辍学了连文凭都没有,以后如果画卖不出去,养不活自己可怎么办呀?”
“那我养你啊!”少年抬头,答得理所当然。
那天他的眼睛那么夺目,那么耀眼,肖战从来没有忘记过。
肖战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这一夜睡得极好,还梦到很多年前的旧事,醒来仍然觉得心率有些失衡,兀自坐起身来,对着窗外湖景发了会呆。
雪后天霁,阳光正好,肖战恍惚以为自己身在夏天。
他穿戴整齐下了楼,看到少年在厨房忙碌。
肖战这会儿倒也不想去帮忙了,昨天某个傻啦吧唧的猫主人说自己愿意做饭打扫家务活全包才获得了留下来睡沙发的资格。
肖战看到沙发上散乱的被褥,上面还窝着一只小猫咪。他走到它身边坐下,试着去摸了摸它的耳朵,坚果倒也不抗拒,舒舒服服地抵了抵他的手掌,后来干脆慢悠悠地走过来,窝到了肖战的大腿上。肖战便将它抱了起来,一手托着让它趴伏在自己肩膀上,一手揉着它的脊背,走到了厨房门口。
王一博看到他,笑着打了声招呼:“醒了啊!”
“早上吃什么啊?”
“青菜粥,煎了荷包蛋,做了拍黄瓜。要不要试试?”王一博说着, 用戴着塑料手套正在抓拌黄瓜的手拿起一块碗里的黄瓜,递了过来,肖战因为抱着猫,便不想动手,所以俯身过去咬住了前段,接了过来才仰头将整段放进嘴里,他皱了皱眉:“有点酸,是不是醋放多了?”
王一博看着自己的手指,刚刚肖战的唇碰到了手套的指尖,似乎还留着些什么温度。恍惚间听到对方说话,他才回神,自己抓了一块黄瓜含进嘴里,笑得有点腼腆:“是酸了点。那明天少放点醋。”
“好。”
明天自然还是要一起吃早饭的。
肖战抚摸着坚果,问:“你怎么想起来要养一只猫?”
“大学室友买来想送女友的,结果还没送就分手了,他迁怒于猫,我就跟他买了。想着……”
想着你曾说过想要养一只猫。
“嗯?”
“想着好歹是一条生命。它挺乖的,也不粘人。我行李箱那边有个装猫粮和猫盆的袋子,你去给它喂一点吧!”
肖战应了,去找猫粮。王一博拿来了一个大行李箱和一个大行李包,还有个帆布袋子,肖战把坚果放下,坚果便去拱了拱帆布袋子,肖战蹲下身打开,取出猫粮倒了半盆放到坚果面前,看着它埋头吃饭,才起身冲王一博的方向喊了一声:“等下把你行李拿上去吧,楼上还有客房,也有床。”
“好。今天天气好,等下我们把被褥晒一晒吧!”
“好。”
“过来吃早饭。”
“好。”
吃过早饭,王一博将肖战和自己要用到的被褥拿到二楼靠南的阳台晾晒,肖战帮着他一起把被子铺展开,看他俯身趴到栏杆外面去拍打被面,便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王一博低头看看他的手,笑笑没有说话,继续去拍打被子。
——你现在越长越高了,别老往阳台外面探,掉下去怎么办?
——那战哥你拉着我呗!
“你一个人回来,怎么床褥和被子都给你准备了两套?”
“本来他们想唤个阿姨来照顾我,但是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也不想害得阿姨过不好年,就回绝了,况且我也想自己一个人好好静静。”
“所以他们就给你准备了三箱泡面。”
“……”肖战有些无奈,“对。”
“所以你是准备在这里过年了吗?”
“对。”
“那我陪你?”
少年人说这些的时候,依旧埋头拍打着被褥,没有抬头看肖战,肖战看着少年俯身的时候,鬓角落下去,露出了清白干净的耳郭,也不知道是不是冻的,红红的怪可爱的。
所以他微笑着答了一句:“好。”
回到室内,王一博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肖战靠着柜门看他整理,他的行李打包得很好,显然不会是吃完晚饭回去临时打包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7、8天前吧。”
“回来做什么?”
“今年夏天留学回来,就一直忙着工作,好不容易忙完了,就想着趁着年前过来这边,看看能不能收拾些母亲的遗物。”
“收拾了吗?”
“都没了,本来就是处旧宅子,这些年没人住,一旦没人收拾,就很快荒芜了。堆积的东西没人整理,腐败的腐败,发霉的发霉,早没什么东西留下了。”王一博说完,大概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过于落寞了一些,强自撑开一个笑容朝着肖战笑了笑,“真的很冷,早两天才叫人来通了水电,晚上我都靠着盖好几件厚外套才能睡着,还好年轻身体好,才没冻出病来。所以战哥这里我可赖着不走了啊!”
肖战被他这副装可怜的样子逗笑了,便也没有再问他为什么不走?既然没有东西留下了,既然条件这么艰苦,你为什么不走呢?
两个人忙忙碌碌地整理了一个上午,眨眼就到了午饭时间。
勉强算是合作做了午饭填饱了肚子,看王一博带来的食材快没了,便穿戴整齐,准备去村口的小超市看看有点什么东西可以买。
小超市确实是小超市,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个人买了点肉类、蔬菜和水果,将购物车塞得满满当当的,王一博又拉着他往零食饮料区走:“零食总要有的,不然干坐着多无聊!”
买完了零食,两个人出了门,见到门口有人在写春联送给过路人,两个人又站定了,看了会,得了副春联,于是顺便从那人满满当当的小摊子上买了些新年物品,窗花福字整了一大包,两个人甚至还买到了一些仙女棒,算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所以最后两个人都提了满满两大袋东西,沿着道路一路往回走,积雪未退,虽有些人家清理了门前雪,路却依旧并不好走,肖战忍不住嘟囔了句:“早知道会买这么多东西,我就开车出来了。”
他沿路与迎面而来陌生又熟悉的人打招呼,他那些年本就不太出门,王一博又长开了,认识他们的人不多,大抵觉得是哪家来的新亲,礼貌而又疏离。肖战想着,哪怕真的知道他们俩是谁,也不见得谁就会真的热情了,但大抵因为过年的气氛,所以大家脸上都还是带着笑的。
“重吗?要不都给我拿吧?”
“哪能啊?拿得动。”王一博本来就将装了食材的重袋子抢走了,肖战这边这两个,相对要轻一些。肖战这些年,被人处处照顾总让他不甚自在,却唯有被王一博照顾,觉得特别心安理得。
回到家里,两个人便张罗着开始贴春联和窗花。
为了卖东西而送的春联自然没有多好看,词句也是写的惯例的吉祥话,但图个过年的喜庆,总还是要贴一贴的。两个人各自拿了一联,互相比较着高低,你提一分我降一分,非要比划着贴得齐齐整整才好。最后王一博搬了个小凳子去贴横批,肖战退后到院子里,给他比划着高低左右,总算是贴得方方正正又对称。
王一博贴完了,下到院子里站在肖战身边,和他一起欣赏两个人的成果。
平安喜乐,大约是人世间最美好的四个字吧。
“行了,别发呆了,还得贴个福字呢!”
“好嘞!”
贴了福,挂了小灯笼和中国结,又楼上楼下地贴了窗花。
肖战竟累得出了一身薄汗,他有些脱力地瘫坐的沙发上,王一博收了晾晒的被子回来,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他俩一起抬眼四顾,看到巨大落地窗上自己贴的那两个圆圆的喜庆窗花,肖战忽然有种在布置新房张贴喜字的错觉,脸上也不由得有点烧。
王一博自然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他打开一罐可乐,将半罐倒在玻璃杯里,递给肖战,自己就着易拉罐喝了一口,回头看到肖战喝了冰凉的饮料,脸竟还有些红,连鬓角都还有些湿润。
“你还是这么容易出汗?”
“体质问题,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变了。”
“有件一辈子都不会变的事情,也挺好的。”
肖战的目光落在一朵窗花上,两尾对称的小鱼托起了一个“福”字,他看得有些出神,许久才绵长地“嗯……”了一声。
以前过年也会剪窗花的。
太爷爷他们那一辈的油画家,都是靠着良好的国画功底,将东西方绘画艺术融合才闯出来的名声,所以太爷爷骨子里,也是个顶传统顶学究的人,过年自然要自己写春联,自己剪窗花。
老爷子那会儿,还会在大堂里铺陈好纸笔,村里人就会过来求一副春联,太爷爷的字写得极好,一整天下来,来求春联的人络绎不绝。
肖战和王一博便躲在角落里跟着肖母一起剪窗花。
两个男孩子做这些总有些别扭,折叠得也不是太规整,两个人便你嫌弃我我嫌弃你地去拉扯彼此手中的红纸,扯坏了还要动手推搡几下。
肖母便总笑话肖战:二十出头了还跟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计较,而且两个人还闹腾得面红耳赤的,好不可笑。
往后这些年他常常想起,都觉得确实还蛮好笑的。
王一博看着肖战对着窗外忽然扬起嘴角笑了,便也有些好奇地往窗外望去。
肖家老宅子是临湖的,当年老爷子回来以后,让人拆了面湖的非承重墙,做了落地窗,所以从大厅往外看,冬雪满湖的盛景一览无遗。
湖水并未完全结冰,白雪覆盖的湖面间仍有些起伏,低落处便是水面,因为雪的白,湖水显得有些幽深,若当年便是这样的湖水,两个人那会儿也必然是不会往湖里跳的。
撒着欢的夏日,非要下水去摸一尾鱼的自己,假装脚抽筋淹了水的自己,还有心急火燎地跳下水来救人的肖战。
他那天是真的生气了吧?
自己是不是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发现惹这个人生气竟然是件挺好玩的事。
只是,关乎生死的玩笑,确实不能再开了。
王一博的目光落回窗里面,看到坚果窝在画架下面似乎是睡着了,他看着那个画架,忽然问肖战:“你还记得你说过要给我画幅画吗?”
肖战回头,“哦……是有这么回事。”肖战记得的,就在自己让他往前走不要回头的那天。
“左右这两天也没别的事,我给你当模特吧!”
“这两天?”
“不行吗?我不够好看吗?”
“又不是这个道理。”肖战被逗乐了,有些无奈,“也没人规定模特一定要好看啊……”
“那开始吧,我要摆个什么姿势吗?这样?”王一博说着,比划了个思想者的姿势,看肖战好像有些懵,又站起身来,摆了个掷铁饼者的姿势。
“噗……搞什么啊?”肖战终于忍不住了,笑得前俯后仰,好不开心。
“不好吗?或者这样?”王一博又跑过来坐到肖战旁边,转过身抱着手臂看着肖战,“王·蒙娜丽莎·博?”然后露出了一个谜之诡异的笑容。
“哈哈哈……”肖战笑得抱着肚子趴到了膝盖上,“你是不是傻?哈哈哈……”
“哎?不好吗?我还想着自己的肖像画也能成为传世名著呢!”
“传世你妹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一博,真的,求求你别逗我了,我笑得脸酸肚子疼。”
“那我给你揉揉?”
“滚!”
王一博看着笑到全身抽搐的肖战,也跟着一起笑了。
眼看天色将晚,正式画画的事只能放到第二天了。
王一博收拾收拾去做饭,肖战便去准备第二天画画要用到的东西,他到储藏室找找有没有些什么能用的旧物,搬了个沾满斑驳颜料的旧桌子出来,将油画颜料和各种笔刷一一摆放整齐,然后又从工具箱里找出了一条围裙来。
他隔着遥远的距离,冲着厨房里的人喊:“我们下午是不是忘记买围裙了?”
在烹饪和油烟机的嘈杂中的少年竟然听到了他的声音,探出头来:“没事,厨房交给我!说好了以工抵房租的。”
肖战将画画用的围裙挂在架子上,将画布卷打开,开始固定。
他跟家里人说的,是想回到旧宅找找年少时画画的感觉,但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来画画的,带上这些工具,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他回来,只是因为他想回来。
然而如今却真的准备作一幅画,竟然还带着自己都难以压抑的兴奋与雀跃。他似乎终于找回了年幼的自己坐在小板凳上,一画就是8个小时的那种画画最天然最原始的喜爱,有一种偏离的轨道被重新导正的感觉,莫名的心安。
而这一切,似乎只是因为自己要画的人,是王一博。
坚果窝在沙发上一直看着他,打着哈欠,百无聊赖的样子。
肖战做好了准备工作,便走过去将坚果抱起来,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电视里满是过年的氛围,之前小年夜有卫视办了春节联欢晚会,这会儿正在重播,肖战一边撸着猫一边看电视。
厨房里的少年听到动作,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肖战摸了摸坚果的脑袋,问:“喂,你主人刚刚是不是想说什么?”
坚果只是不会回答他,舒服地打了个哈欠继续窝着。
肖战忽然想起了一桩旧事。
7年前,大概也是电视盒子刚刚开始兴起的时候,大哥怕母亲在乡下陪着一老一少实在无聊,就给他们通了大带宽的网络,装了个可以点播的盒子。
王一博常常做完了作业就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肖母喜欢他,总是主动交出遥控器的使用权。
王一博有时看到好看的,就要拉肖战一起看,一起看的时候肖战不管是去上洗手间还是去倒水,王一博都会第一时间按下暂停等他。
“你别老是等我,浪费时间。”
“那不行,要是有什么我看了你没看到的,到时候聊起来不是没有共同话题了吗?”
“也不差那一会会。”
“差的!所以我离开一会你也要暂停等我,知道吗?”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真是受不了你王一博!”
“嘿嘿,受不了也得受着。”
“王一博你这么霸道,小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不稀罕!“
于是肖战把有线电视关了,打开点播盒子开始找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个晚会,找到了,便在开头按下了暂停。抬眼正好看到王一博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招呼他:“洗洗手,吃饭。”
“好嘞!”
“刚刚在看什么?”
“之前的小年夜晚会,找出来了等下一起看。”
“好。多吃点。”王一博夹了一块肉放在肖战的碗里。
肖战看着那块肉,觉得日子这么过下去,好像真的挺好的。
于是等到真动笔画画,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事了。
至于画画的姿势,肖战让王一博随便坐着就好,哪怕玩玩手机也行,反正这幅画画完了他也没想好要做什么用途,想随意点。但王一博觉得自己玩手机的样子有点傻气,便去储藏室里找了本旧书来看,觉得这样逼格比较高一点。
于是又让肖战好好地乐呵了一阵。
王一博捧着书半躺在沙发靠手上,偶尔看看书,也偶尔看看肖战。
肖战坐在窗口,背着光,让人看不清表情,却慢悠悠地提醒了一句:“不要看我,好好看书。“
“我手酸。”
“是你自己说这个姿势逼格高的。”
“……”
“哈哈哈哈哈……”看到少年吃瘪的模样,肖战又忍不住了,笑完了才说,“你要实在手酸了,就歇一歇,没事的,我记着呢!我还在打草图。”
“好~~”
他们一个画画一个看书,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时光。
肖战忽然想问问王一博,你还记得你当年说过的那句话吗?
那句话,还作数吗?
然而问出口的却是:“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少年保持着低头看书的动作,没有抬头,只答:“挺好的。我原本也不知道,我竟然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住大别墅,出入有司机,还能出国留学。”
虽然没有抬头看肖战,却也大致能想象得到肖战或者有些疑惑,王一博又解释:“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私生子了吧,我小的时候听到别人骂我是没有爸爸的‘野种’,总要忍不住要跟他们打起来,刚遇到你的时候,就是刚打了一架。”
“哦。”那些年,肖战一直没问过他为什么打架,他受伤了,自己就帮他抹药,好在王一博后来越来越安分了,渐渐地也就不会再带着一身伤过来见他。
“后来才发现他们说的其实也没有错。”
“别瞎说。”
“现在回想起来,打架真是最没有意义的事,更何况每次受伤都要惹你哭……”
“你妹!”肖战佯装恼怒地龇牙,“谁哭了?”
“没哭吗?”
“当然没哭,我那个时候都二十几岁了,就像你现在这个年纪,你过了二十岁还会哭吗?”
“会啊……”
“……”
你为什么会哭?
肖战拿着画笔的手僵在半空中,他的视线落在面前自己的勾勒的少年身上,张开的嘴却再吐不出半个字来,只能无意识地抿了抿,继续画下去。
肖战没有问下去,王一博便也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手中书页上,这本书有些旧了,原本纯白的纸张已经泛黄,就像旧时光一样。
而旧时光,她是个美人。
要不是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王一博差点以为自己要在这泛黄的陈旧的时光里睡过去了。
他接起电话:“喂?妈。我过年不回去了,对,这边还有些事,你们好好过。没有,哪有那么惨,我多大个人了,会照顾自己的。真的,真挺好的。好,行,那我挂了,祝妈妈哥哥新年快乐!”
他挂了电话,看肖战有些诧异地看向自己,解释道:“对,我叫她妈。我没有爸爸,他们说的真的没错。”
肖战垂下了自己画画的手,一时有些无措。
而王一博继续垂下头去看书,眼角落下来,丝丝缕缕的沉重。
肖战看了他许久后,选择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到了王一博面前,在半躺着的少年面前半跪下来。
王一博似乎这才发现肖战过来了,疑惑开口:“你怎么了?”
然后他被肖战抱住了。
王一博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慢慢地回抱了肖战:“你别多想,那老家伙没死。这件事情有点复杂。”
感受到肖战越箍越紧的手,王一博停了停,才下定决心一般继续解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妈,也就是我爸的原配妻子来接我回去的。她对外宣称自己当年怀了双胞胎,却在医院被抱走了小儿子,时隔十六年才又找来。我跟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是同年的,只差了2个月,就是说,那个老混蛋在自己老婆刚查出来怀孕的时候就出去鬼混,骗了我的亲生母亲。他是上门女婿,全靠老婆娘家支持。我出生后,他怕被人知道会毁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把未婚生子被娘家赶出来的我母亲往外赶。为了怕人议论连累到自己,还逼着我们每几年都要换一个地方。后来,他老婆知道了这件事,就一直想把我们接回去。他不同意,直到我母亲因为积劳成疾过世。所以,我可以认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阿姨做妈妈,却不可能会认那个混蛋做爸爸。“
肖战的手轻轻抚摸王一博的后颈,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能更紧地抱住了他,而王一博回抱的手臂却似乎更紧一些,让肖战觉得自己快要被揉碎了一般。
“其实我后来回来找过你,但是他们说你们一家都搬走了。”
“我太爷爷过世了,所以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肖战沉吟了下,又补充道,“他走的时候很安详,还说起过你,说你是个好孩子,总是很能逗他开心。”
“嗯……”
“我们后来将他的骨灰带回来葬在了这边,下午,我们去看看他吧!”
王一博点了点头,将自己的下巴压在肖战的肩头,久久没有再说话。
-
肖家老爷子的墓有些偏僻,那一片都是肖家的祖墓群。
肖老爷子闯出了名声以后,肖家几代人都出了村进了城,鲜少有人来拜祭,这些年肖老爷子葬在这里,肖家人才年年派个代表清明过来一趟,当天来当天回,并不会多逗留。
积雪未化,两个人走了好半天才达到目的地。
墓碑两边的松树上还挂着清明时节挂着上去的物件,风吹雨打,已然褪色。肖战将它们扯下来,积雪落在衣服上,王一博伸手帮他掸去。
肖战抬眼看他,笑着点了点头。
村里买不到鲜花,肖战折了枝黄色的腊梅。
简单拜祭后,肖战站立了许久,回头看王一博:“我想单独和太爷爷说说话。”
王一博点头,退开了很长一段距离,摘了手套,抬手去抓路边树上的雪花,在手里捏作一个小小的冰球,透骨寒过去,便是炽热了。
肖战细细抚去墓碑上的积雪,半蹲着下身体望着碑上太爷爷的名字。
他细细索索地跟太爷爷说着自己这些年,画画并无长进,辜负了老人家的期待。这些话,他陪着家人一起来的时候,是不敢说的。
说完了,他远远望了一眼看雪看树的王一博,沉默了良久,才继续说道:“一博也跟我一起来了。那些年您总看得透彻,说有些决定一旦做下,就要做好付出一生的准备。失去他的那些年,我反复问过自己这句话,我想我做好准备了,但是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和当初一样。当年的他,是情窦初开图一时新鲜,还是真的愿意背弃一切赌上一生来爱我,我不能确定。但是太爷爷,我想试一试,大不了,也就是输掉这一辈子罢了。若是为了他,我想我输得起的……“
肖战回到来路,走到王一博身边:“回去吗?”
“我也有话想说。”王一博一路小跑着到了碑前,双手合十闭眼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飞快地跑了回来。
“你说什么了?”
“秘密!”
“切!”肖战皱了皱鼻子,满脸嫌弃,“谁稀罕!话说,你母亲的墓……”
“她不在这边,迁走了。”
“哦……”
“下次,你陪我去一趟吧。”
“……”肖战没有说话,许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天并没有晴朗太久,隔天早上起来,肖战看到窗外又开始飘起来的细雪。
远山近景都是一片白茫茫,如雾一般。
他起床站在窗口看了一会,窗户玻璃上起了水汽。他望着那团水汽看了许久,伸出手指开始画了起来,WYB,对着这三个简单的字母,肖战兀自笑得很开心。
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还有王一博问:“起床了吗?”
“哦哦起了。”肖战忙把自己画的字母抹了,飞快地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才回,“你进来吧!”
门没有锁,王一博开门进来,他穿着宽大的白色卫衣,整个人都透着少年朝气。
“起床了还不下去吃早饭,粥都凉了。”
“下雪了,所以看一会。”
王一博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看向窗外,走过来站到了肖战旁边的另外一扇窗户前:“是啊,下雪了。”
“纯白、干净,没有一丝杂质的雪花,轻柔堆积,覆盖天地,却也会很快地消融,雪水入泥,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样。不会觉得有点可怜吗?“
“那不要化雪不就好了吗?”
“嗯……?”
“只要雪足够强大,堆积成雪山,自然可能横亘千年万年,永远都不会融化。”
肖战在微微诧异过后,轻轻点了点头:“对,你说的对。”
王一博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肖战面前窗户玻璃上那个明显被手抹掉的印记上,抬手指了指:“你在画东西?”
“啊?”肖战回过神来,耳根子有点发烫,“随便写写。”
“那我也画。”说着他伸出手指,在自己面前窗户那一小水汽上画了个爱心。
肖战忍不住就想笑:“是不是所有人看到这种水汽都会忍不住画个爱心?”然后他看到王一博在爱心的右下角,点了点。
——为什么要画个点?
——你看像不像你这颗痣?
——像个P!王一博你丫的!你能不能学点好?!
肖战收回了目光,有些无措地抓了抓自腰侧的衣摆,没发现自己开口都有些迟疑:“你,你这个习惯还是没有变啊?”
“我从来没有变过。”
“等吃过早饭,我们出去堆雪人好不好?做个大雪人,陪陪那个小雪人。”
王一博低下头去,无声地弯了嘴角与眉梢,轻轻回道:“好。”
当两个人将自己包裹在厚重的羽绒服里戴上手套帽子出门到了院子里,才发现这雪似乎不太适合堆雪人了,前两天的雪因为之前的太阳晒过,盖了些薄冰,新下的雪又太小,还不够挥霍。
肖战试着抓了几把,却只捏出了个小小的雪球。
王一博从他手里接过雪球,笑着说:“看来只能做个差不多大小的陪陪它了。”他用下巴指了指之前那个雪人的方向,肖战望过去,看到那个小雪人因为遮阴的关系,这两天还没有完全化掉。
“那就再做一个,陪它看看星星吧。”
王一博从大块的积雪下面刨出合适堆雪人的雪,捧到肖战面前,看着肖战小心翼翼地搓捏形状。他看到有几朵雪花落下来,掉在了肖战黑色的绒线帽上。
像是鬼使神差一般,王一博忽然抓了把肖战头顶的桃树枯枝,将上面的积雪都抖落了下来。
“你妹啊!”肖战回头看到他还来不及伸回的手,“王一博你是不是有病?”
说着他抬手拍了一把王一博头上的树枝,才收回手弯下腰开始拍打自己帽子上的雪。
王一博却任由雪落在自己的帽子上和脖子里,连缩都没有缩一下。
“这样算不算共白头了?”
“什么?”肖战疑惑抬头,“你说什么?”
“雪落满头,是否也算共了白首?”王一博淡淡地重复了一句。
肖战保持着半弯着腰的姿势抬头看着王一博,愣住了。
王一博回望着他,然后慢慢俯下身来,侧过头,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唇落在了肖战的唇上。
肖战看着近在咫尺的王一博的脸,看到他紧闭的眼睛微微颤抖着,一朵雪花落在了他的睫毛上,黑白之间,晶莹如恒久的钻石一般,于是他也闭上了眼睛。
霜雪落满头,自然,也算共白首。
待到他们重新分开彼此,站在细雪中相对,一时无言。
肖战抬手,打了打王一博帽子上的积雪,将他们打落下来,王一博也抬手去打落肖战的。
“白首不要了吗?”肖战问。
“自然还是要的。”
肖战低头笑了笑,微抿的薄唇,一颗清晰的痣。
“王一博。”
“嗯?”
“我想画画了!”
“画什么?”
“画你。”
“你不是在画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非常不一样,十分不一样,超级不一样,全世界全宇宙最大最大的不一样!”
“哈……傻哥哥……”
——战战啊,你知道画画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是技法?色彩搭配?
——技法和色彩虽然重要,却不是最重要的,画画最重要的,是心境。
——什么是心境?
——等我们战战长大了,遇到了你的“Venus”,自然就知道答案了。
第二天两个人相拥着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了,从窗帘狭小的缝隙中,漏进来的晨光温和而又迷人,肖战重新闭上了眼睛,往少年人的怀里拱了拱。
“不起床了吗?”少年人收拢自己的手臂,笑着问了一句。
“不起,外面冷。”
王一博将自己空闲的右手伸出来,露在空气中。空调的热风撞在墙上,拐了个弯从他的指缝中漏过,他默默将手收了回来。
“确实有点冷。”
“……”
“王一博,你手往哪里摸呢?”
“暖一暖。”
“暖你妹!啊啊啊啊啊别动行吗?别动!”
“不行,外面真的太冷了。”
“啊啊啊啊王一博你能不能把我当当哥哥!”
“不行!我从来没把你当过哥哥……”
“丫的!王一博你丫的!你是人吗?你还是人吗?啊啊啊啊!唔……”
王一博虽然很想说“你叫吧,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但又觉得还是堵住的好。
堵住了,哪儿都去不了,那就最好了。
隔天便是除夕了,肖战这两天整理了以前的旧画室,将原本放在大厅的东西都搬了过去,开始拒绝一切打扰,认认真真地埋头作画。
王一博将年夜饭做完端上桌,看到坚果跳到餐厅椅子上窝着打哈欠,便抱起它准备去叫肖战吃饭。
走了两步却看到楼梯上的灯开了,肖战边用毛巾擦着大约刚刚洗完的手边走下来,看到王一博,便将手里的毛巾折了两折放在了开水台上。
“我就琢磨着可以吃饭了,所以赶紧下来了。”
“画得怎么样了?”
“状态特别好!”
“那就好,话说我还不知道你的画叫什么名字?”
“旧时光里的少年。”
“我吗?”
肖战吐了吐舌头,没有回答他,径自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王一博并不知道这副《旧时光里的少年》将会是一幅多么耀眼夺目的作品。
他这会儿只是轻轻将坚果放下,与肖战对坐,问:“尝尝合不合口味?”
“合,太合了。谢谢王大厨赏赐的饱饭,让我不至于大年夜还要吃泡面。”
“不客气。”王一博看着肖战大口吃饭的模样,便也觉得挺满足的,“他们怎么放心你一个人来这里吃泡面。”
“……”肖战拿筷子的手停了停,又继续扒饭。
王一博以为他不会回答,也觉得自己问得确实唐突了点,却听到肖战慢慢开口:“自我太爷爷往后,我爷爷和我爸都是做艺术品生意的,我哥哥也是,并无心绘画一途,唯有我是个从小静得下心来画画的,所以大家都对我抱了很大的期望,但是这些年,我的作品不好不坏,总归是不出彩的。所以大家也不会给我太大压力,什么都是随我的,我说想来便放我来了,说不想要阿姨,便给我准备了泡面。他们总是惯着我的,很多事情,都是随我的。“
王一博听得肖战这句意有所指的话,笑着扬了扬嘴角:“我也一样。”
“什么一样?”肖战抬眼,黝黑透亮的瞳孔有些发颤,不知道是疑惑还是期待。
“早两年,妈那边可能也有想送我去联姻的意思,商业联姻好处是很多的。我不想就告诉她我不喜欢女人。她虽然有些失望,但很明显也是松了一口气的。我到底是跟着我那个混账父亲姓王的,说白了,我身上没有留着他们李家的血,所以也不需要为他们留下后……”
“王一博。”肖战出声打断了王一博的话,夹了块鱼肉放进他碗里,“吃。”
少年人笑着夹起来吃了:”好吃。“
“臭不要脸,自卖自夸。”
“嘿嘿……战哥你快多吃点。都是给你做的,你要是满意了,就收我进肖家吧!”
“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吃过饭,两个人收拾了下便抱着一大堆零食坐下来看春节联欢晚会。
晚会每年都是大同小异的,但是图个乐呵,肖战每年都会认真看完。
王一博倒是很多年没看了,还感觉有点新鲜。
“往年不看吗?”
“往年也不在国内过年。国外大学都是圣诞前后放假,我也不是每年都回来,就算回来,春节前也早就返校了。留学生群体倒是有组织一起过年的,但是我又不喜欢凑这个热闹。”
“那我等下找找有没有前几年,给你补上吧!”
王一博原想说不用补了吧,看到肖战这副期待的样子,又觉得补一补也是挺好的。
补一补,就好像那些不曾在一起的新年,都又一起过了一遍一样。
在零点的倒数声中,两个人相拥着迎来了全新的一年和全新的开始。
在窗外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肖战才想起来前几天买的仙女棒,于是便开开心心地拉着王一博去院子里放烟花。
两个人坐在门口台阶上,一人一根点燃了并不壮丽的仙女棒,看小小的一根棒子寸寸燃尽,绽放星星点点,光亮夺目又转瞬散落在空气中。
王一博忽然站起身来,将燃着的仙女棒快速的挥动,看着光路在眼中留下一道银河的残影。
他画了个好大的Z。
肖战笑:“你以为你是佐罗吗?”
“我在画肖战。”
肖战便也笑着抬起手,画了好大好大一个“W”。
光影留下的虚幻里,身边可以触及的人才显得更加真实。
“我以前问过你,如果我画卖不出去怎么办,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我养你啊!”王一博怕远处的鞭炮声太响肖战会听不到,他俯下身抱住肖战,凑到他耳边,“我说我养你啊肖战!战战不卖画也没关系啊,我养你就好了啊!我在太爷爷墓前发过誓了,会照顾你一辈子的!给你做一辈子好吃的!”
肖战咯咯咯地笑,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远处的鞭炮和少年的表白给震聋了。
一生所求,不过饱餐与被爱罢了。
“王一博,你为什么留着不走?”
“因为我在等你,肖战,我在等你。“
”肖战,你又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我想你了,王一博,我想你了。”
南山的风吹散了谷堆,北海的水淹没了墓碑。
我独自走过千山,方知你是我千山不化的雪,雪隐千山,千山皆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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