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还是个大学生,在郑州,要返回南京等火车的空闲时间里,闲晃书店,遇到了叶兆言的《1937年的爱情》,后来,它成为我最喜欢的小说之一。
叶兆言把这些话“写在后面”:
写小说的人,难免本末倒置,计划写一部关于战争的小说,写到临了,却说了一个非驴非马的爱情故事。说起来真让人感到惭愧,我的案头堆放着一大堆史料,我写作时坐的椅子周围都是书,除了当研究生写论文,我从来没有为写一篇小说,下过这样深的资料工夫。我一次次地去图书馆看旧书,翻阅当年的旧报纸旧杂志,那些陈旧的东西,让人有一种走进历史的错觉。对于写小说的人来说,这种错觉是十分必要的。当我把日本人堀场一雄所著的《日本对华战争指导史》,与蒋纬国将军总编的《国民革命战史》对照着读的时候,这两本厚厚的纸上谈兵的书,让我想象自己如果能够成为一名职业军人,也许比当小说家更有趣。优秀的职业军人也是艺术家,只不过战争是一门太肮脏的艺术,是一门必须被诅咒的艺术。
战争时期的爱情将是十分荒唐可笑的,在战争的背景下,爱情往往显得非常滑稽。但是人人心目中,如果真存在着爱情的话,战争也许就不会发生。
书我读过不止一遍,男女主人公的名字已觉亲切,丁问渔,留洋归来精通多国语言的名教授、浪荡子,任雨媛,军界元老任伯晋的小女儿,十七岁的丁问渔曾经荒唐地追求过雨媛的大姐雨婵,二十年后,他在雨媛的婚礼上对她一见钟情。爱情故事太多,怎样都是俗套,不过是那些细枝末节,有时闪闪发光,有时弄人心弦,滑稽也好,严肃也好,梦幻也好,执着也好,美也好,爱情也好,周遭的人和你一起进去了,虽然悲剧的结局早早就悬在心头,到了最后还是胸口被重重一击。
1927年4月18日,国民政府定都南京,至1937年11月20日,迁都重庆,被称为“黄金十年”,那是南京民国风范的辉煌十年。民国十六年(1927),国民政府特设国都设计技术专员办事处,历时一年,将各种规划汇集成册,定名为《首都计划》。中山陵的设计者吕彦直在《规划首都都市区图案大纲草案》中写道:“彼宫殿之辉煌,不过帝王表示尊严,恣其优游用,且靡费国币,而森严谨密,徒使一人之享受。今者国体更新,治理异于昔时,其应用之公共建筑,为吾民建设精神之主要的表示,必当采用中国特有指建筑式,加以详密之研究,以艺术思想设图案,用科学原理行构造,然后中国之建筑,乃可作进步之发展……有发扬蹈厉之精神,必须有雄伟庄严之形式,有灿烂绮丽之形式,而后有尚武进取之精神,故国府建筑之图案,实民国建设上关系至大之一端,亦吾人对于世界文化上所应有之贡献也。”
于是今天,在我生命已经逝去和将来未来的时光中,我一次次经过他们初遇的励志社、他们散步的青溪路,地名、人名、建筑、风景、历史、虚构、现实、记忆、幻想就成了这个城市萦绕不去的气息。
而在故事被讲述之前,叶兆言“写在前面”:
我注视着一九三七年的南京的时候,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油然而起。我没有再现当年繁华的奢望,而且所谓民国盛世的一九三七年,本身就有许多虚幻的地方。一九三七年只是过眼烟云。我的目光在这个过去的特定年代里徘徊,作为小说家,我看不太清楚那种被历史学家称为历史的历史。我看到的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断,一些大时代中的伤感的没出息的小故事。一九三七年的南京人还不可能预料到即将发生的历史悲剧,他们活在那个时代里,并不知道后来会怎么样。
相对于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其他的事情都是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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