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应该是两天后的一个晚上吧,娘喊醒我,说天快亮了,带她去把柴挑回来,她等下还要去菜地淋菜,淋完菜还要出工。我睡眼迷蒙地爬起来,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地带着娘重登扁石岭我放柴的地方。
记忆中那晚的月色很耀眼,那晚的扁石岭分外地沉静。小狗阿黄走在前面,好像带路一般。它东走走西嗅嗅,偶尔发出低沉的“呜~呜~呜”声。怕鬼的我胆战心惊地傍着阿娘,阿娘牵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拿着一把砍柴刀放在肩上抗着的竹扁担上。我很怕很怕,但不清楚也不记得当时为何会答应娘这个时候上扁石岭。娘一路上都不怎么和我说话,紧紧攥着我的手,偶尔问到了没。
月亮一直都没有移动似的,雪白雪白地照在山岭上,树影婆娑,一些小虫子的吱吱声显得特别刺耳,阿黄偶尔恐吓似地“呜~呜~呜喔”地叫。我不敢吱声,怕惊动什么似的。终于到了那个山坳,我指着那堆柴对娘小声说:就是这些。娘不言语,快手快脚地斩断捆扎,我在阿娘后边继续瞪大眼睛戒备地四周围扫射,不算太高的阿娘在我面前变得非常伟岸,就像一堵堡垒一般庇护着我。那晚,万幸鹞婆没有叫,经常在夜深时发出笃笃笃声的动物也似乎没有出声,除了那轮明月,光明正大地照着,那些小虫子肆无忌惮地唱着外,扁石岭其他的生物好像都睡着了,也或者,它们被无端闯入它们领地的我们母女吓到了,更或者,它们只是躲在某个我们看不到的角落暗暗地窥探着我们。
捆好柴后,阿娘挑起柴说,回家!月亮仍然还在中天,没有移动,阿娘一只手牵起我,另一只手扶着扁担,砍柴刀插在柴里,在扁石岭不算崎岖的山路上,扁担晃悠着,万籁俱寂中,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倒影在身后的山路上。
到家后,月亮还是那么高那么亮。阿娘放好柴,让我再去睡。后来听娘说,她回来煮水洗了头发(那时阿娘的头发很长很多很黑,油亮亮的,在脑后用银簪子挽成一个大大的发髻,很美),擦干后月亮也没西斜,便挑满水。然后就去淋菜,淋完一大片菜地,天才刚开始蒙蒙亮。到底是几点去挑的柴,因为没有钟,看着月亮朗照,以为天快亮就去了。大爷在韶关搞副业,回来听娘说起这件事,赶紧买了一个时钟回来,还责备娘说,那么胆大,被老虎吃了怎么办。以前扁石岭上有老虎出没,二叔说他见过。故乡很多长辈都见过。想想,确实很吓人。我想,阿娘其实也是怕的吧,只是为母则刚!她没有心思想太多其他的东西,抚养儿女,操持家事,作为妇女队长,还有生产队的事务,里里外外,必须分秒分配好。所以,半夜起来干活应该是常事。半夜三更上扁石岭挑柴在她,不过是常事中的一件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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