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恰巧放学后没有如往常一样立刻回家,直接去大伯母家帮忙照看“双生”。记得我在那儿喂他们吃饭,大伯母就得空拿饭给您吃。突然,隔着窗子就听到大伯母很大声的喊我的名字,声音急促,比往常快进n倍,紧接着就是一阵推开铁拉门的声音,我感受到她发出的力量之大,我感受到气氛有点不对劲,没错,正如我所想的,又更出乎意料。“~~,快,快打电话给你二伯,快打电话给你大姐(堂姐),你奶奶过世了……”显然大伯母的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我慌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干什么事,我觉得好像作梦,虽然之前也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我并没有很淡然的接受它,我的身体也发出信号,我没有去打电话,我只是呆呆的站着,小腿不自觉的抖动,脸上的表情定住了,我觉得应该哭一下,可是,平时泪腺发达的我那一刻并没有流眼泪,也许,我还不信。
时间回到奶奶还可以走路的日子。
奶奶这一辈的人,生了许多小孩,而爸爸,正好是奶奶最小的孩子,而且爸爸晚婚,自然我与奶奶相差年岁大,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75岁了,但这并不妨碍她爱我,我爱她。
记得儿时,和小伙伴玩“鱼虾蟹”,我输了跑回去和奶奶要钱再战,可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大概有演员的天分,她还以为我被欺负了,问我谁把你怎么怎么了,知道真相后她还是选择让我扳回一局,(可惜天生运气不好,我想应该是输了,好像是一局游戏一毛钱,可以买两颗猪油糖呢)那时我多感激她的“理解”
还记得,小时候闹腾,就是不爱吃苦药,药水也不喝,每次吃的时候好像世纪大战,老爸一直骂,奶奶等一直哄,我一直哭着抵抗“不喝不喝,我过两天就好了”,而且天生招蚊子喜爱,腿总是被咬的惨不忍睹,奶奶都会让爸爸摘来草药,一些熬着给我喝,一些给我檫腿,我吃药,因为吃后有qq糖,我喝药水,因为奶奶会放黑糖,就没那么苦了~我檫腿,因为奶奶也会帮我檫呀~(现在依旧吃药会容易吐出来,依旧吃药水可是不再是那个味道,现在只能靠风油精等拯救我的腿了……)
还记得,大概小孩子都爱吃零食,爸爸他们当然去打工,家里就剩我和奶奶,一个冷不丁“阿奶,我想吃薯片”“阿奶,我想吃雪条”“阿奶,我想吃炸的菜头粿……”每次都是你出钱,我请客,我们偷偷吃零食……
还记得,夏季天热,你说自来风凉快,早上便会早早起床去乘凉,星期六日大约九点多你就会喊我起床,说我每次都是把床顺着逆着时钟睡了个遍,偶尔带我去上市,那时吃过的“白砂糖”最好吃,现在都是“红色”了~你说“六月暑,皮肉莫烧堵”我才不管,我就爱靠着你,你说我瘦的“脊椎像镰刀,背部的肉像两块铁板”是阿,很形象了“你最胖了,脖子的肉好肥好肥,我就爱玩它呀~”
还记得,冬夜天冷,大家都说小孩子不可以和老人一块儿睡觉,可是我看上了你的床,怎么办,你习惯早睡,7,8点就准备睡觉,昏黄的灯光散发着抒情的分子,我也要来睡觉,我爬上了你的高床,在上面跳来跳去,把脚贴住墙贴的紧紧实实的,好玩好玩,玩呀玩就睡着了,冬日你的被窝好暖和……
还记得,阿伯他们拿可口饭菜来给你吃,你总是会“~过来,这个给你吃好不好”“这是你喜欢吃的土豆,我不要~”偶尔我去趟金石,也会带我的零食给你,“烤鸡翅,奶茶,小笼包……”约莫最贪吃的老人与小孩了
还记得,你总是要我学做家务,总是要我学煮饭,总是要我学“钩花”,那时候我觉得你真讨厌,干嘛老是逼我做不喜欢的事呢,可能现在明白了……
还记得,您爱看潮剧,每次节日都会带着我去,我也喜欢看呀,可以和小盆友玩,可以吃美味的水果(想想都滋润)
可是有一天,您走不了了,您的那根拐杖再也用不了了。
去看潮剧的路上,您摔倒了,那是第一次吓到我,后来,您在家中站着站也摔倒了,那是第二次吓到我,再后来,您真的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我不记得您离生命结束的日子在床上躺了多少天,我只记得那时还想教会你重新走路,不给阿爸阿伯他们知道,就你和我,偷偷练习,我不记得您多久再没看过节日的潮剧,我只记得您还想教我“百花屏”,我不记得您有多久没和我吃过零食,我只记得在那段日子我会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给你买来“咸杨桃……”如今力气大,可能是当时就想扶您起来,如今还顽皮,可能是当时您太宠爱……
您渐渐模糊了记忆,你不记得很多人,也有那么一刻忘记自己,忘记我是谁,您告诉我,您梦见爷爷来找你,我有点害怕,可是我还是告诉你,你要记得我,不要想爷爷,姑姑她们反复告诉你往事,我反复和你说之前有关我们的记忆,后来,你还是不记得自己,可是你记得了我,你想要告诉我你的私房钱在哪儿,让我去拿,不要给别人发现,可是,我要的不是钱呢
是阿。那么恰巧,您离世的这一天,是我唯一一天放学没立刻回家的日子,后来听阿姆说“奶奶离世的时候,嘴里一直念叨着我和双生,说双生还小,而我,是她牵挂着的人,一定要照顾好我们阿……”
您离世的第七天,按民间习俗,得办祭祀活动,借着那天满天的香烟,借着那一声声咆哮式的哭泣声,我落泪了,安静的哭了,别人要安慰我,我说,是大师的香烟熏到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去解释。
可是,我们的缘分还没有尽,您说您看过算命的,他说您享年92,可是他骗人,您只活了88岁,那时我还计算着您至少要活到90.岁,那样我就“出花园”啦~只是最后,您活在了我的梦里,刚开始几年的梦里,我都会反问“您不是过世了吗,然后跟在你旁边”现在的梦里,我已经习惯了您的存在,只是醒来时,还是一点儿在寻找……
昨晚又梦见你了,我一直想给你写封信,告诉你,我很好。反正你也不认识字,然后就反问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的近况……嘿嘿,别怕,我意志清醒
听说每思念一个离去的人,夜晚天空就会多一颗星星,我想,后半夜的银河应该很美
我们的记忆还有很多,我不怕别人知道,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劝我,劝我不要在记着你的好,你收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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