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准备
这次来北京,没有等住院病房电话的通知,因为群里好多家属说三博病房部已经拖疗。拖疗会影响化疗效果。我也是个按部就班、有强迫症的人,既然21天一个疗程是最好的效果,那就21天,于是,我自作主张约了三博的日间病房。
很顺利,我约上了。
提前两天做了核酸和血常规,挂了化疗李程大夫的号,那是一位特别干练的女大夫,深深的眼窝架着一副眼镜,齐刘海盖着额头,就是这么一位年轻的女大夫,承载着多少家庭的希望,救了多少被判死刑的“病人”,想到这里,我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夫肃然起敬。
大夫看看我们的检查表,对我们说,这次要给我们加剂量,要随时监测孩子的变化。
我佩服这位年轻医生。她七点半来日间病房给我们开药单,下医嘱,然后去病房区查房。查完房去门诊,忙到十一点又来日间病房打入院病历,在她工作期间,门口一直有人找她看病。直到下午三点,给我们开好出院证明,交待一下注意事项,她匆匆地又赶往了病房。
没有一份担当责任的职业是轻松的。
医生肩负着病人的生死存亡,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和马虎。
看到李程大夫忙碌的样子,此时,也理解了医生这份职业的艰辛。
二、遇见
日间病房有两张床,护士分给了我和一位成年髓母的患者,因为我们都是行动不便的人。
这位成年患髓母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第一次见她是在缴费处,带着假发,很精致的一张脸,托着一副大圆框眼镜。
她妈妈推着轮椅进入病房,女儿很乖巧地坐在轮椅上,身上裹着一层绒毛毯。推到床边,妈妈怀抱着女儿,女儿用力一站,微微挪动脚步,慢慢地挪到了床上。
妈妈给女儿盖好被子,接了一杯热水,然后开始一口口喂饭吃。
一天之内要输两千多毫升的水,无论患者是否喝水,都会频繁地去厕所。
我给女儿买了一个儿童马桶,省去很多麻烦。对于这对母女来说,每一次去厕就变成了一种挑战。
妈妈先把轮椅推到床前,再扶着女儿坐起来,女儿坐稳以后,抱起女儿顺势向轮椅方向挪去。坐好以后,妈妈小心翼翼摘下液体,一只手举着,一只手推着车缓缓推向厕所。
到了厕所,先把液体挂在挂钩上,再抱着女儿挪上马桶,妈妈退出门外等候……
拥有健康的人,每一次站起来和坐下去是那么轻巧。而对于行动不方便的这些人和照顾他们的家人来说,每一次坐下和站起来都是一种挑战。
我想起我的奶奶,在最后的日子里,她躺在床上,尽管已经瘦到皮包骨头,但是她的体重仍需要两个儿女配合着去小便。我的奶奶为了减少儿女们的麻烦,最后的她拒绝喝水。
我佩服每一个照顾行动不便并且富有耐心的家属,日复一日的坚持着,对心灵和身体考验。
我是妈妈,生病的是女儿,我照顾孩子义不容辞。
旁边那位也是妈妈,我很能体会她的感受和辛苦。
不到半天的时间,我们熟识了。
因为像我们这样外出求医的家属,无亲无故又同病相怜,互相照应,心里有了一种亲近感。
吃饭时,爸爸给我们送的鸡蛋多,我对那位妈妈说:“让你女儿吃一个鸡蛋吧!”
母亲很腼腆地一笑,对我说:“这是我家媳妇。”
三 煎熬中顺利结束
三天的日间,对大人和孩子来说,都是一种考验。
我还好,女儿要受罪了。第一天给了一张床,第二三天就要坐椅子。
早上六点半,我推着女儿,披着星辰,从曲曲弯弯崎岖不平的胡同里走出来。
远远的,医院门口有稀稀落落几个人影在等候。
微黄的路灯把我们娘俩的身影拉得很长,车辆从我们身边疾驶而过,留下一阵嗖嗖的冷风。
如果不是如果,女儿应该在温暖的被窝里睡觉,可是没有如果。
我们在日间病房门口等待,护士和清洁工做好准备以后,我们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那张蓝色皮面椅子静静地等待着我们,给女儿铺上一条毛绒毯子,脱下来的衣服塞外她的腰部,拉一张桌子,摆上女儿的橡皮泥和平板,开启了输液不能随意动弹的一天。
午后,女儿躺在椅子上睡着了女儿比我的定力好。
她没有恢复说话的功能,但是能表达简单的意思。
孩子的世界原本也简单,无非是玩具、看动画片、做游戏,即使占了一张病床,她也是坐大半天。
桌子拉到面前,勾起了女儿上学的情思。她并着两条胳膊,端端正正趴在桌子上,俨然一个学生上课的模样。
坐端端,是在等待“上课”吗?哦!我不敢问她是否想去上学。
那次,小宁老师用视频发来小朋友们对佳阳的祝福,看着自己最爱的老师和同学,还有熟悉的教室,女儿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懂,她想去上学。
她用食指在桌子上做了写字的动作,表示她要学习了。
我给她准备好本和笔,出几道十以内的加法计算题,她开始认真地计算起来。
我何尝不心疼孩子。
曾经,她是老师的小助手,曾是舞台表演的领舞,曾经是班里得小红花最多的孩子,五岁时识字量足已经独立读完一本绘本,曾经二十以内加减混合运算张口就来。
如果不翻看以前的视频,我都忘记了能跑能跳的女儿是什么样子了。而如今,我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这大半年的手术和放疗,对女儿的脑子有着不可逆转的损伤。每当女儿主动表示学习时,我脑海中总会徘徊主治大夫的谈话。
孩子的智力会受到损伤,至于损伤多少,只能看结果,他们无法给出准确的预算,也许,孩子成年以后,只有七八岁的智力。
不!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泪水涌出,我想找一个不被打扰的角落痛哭一场,然而,医院角角落落都是病人。带着口罩,我屏住了啜泣的声音,任凭泪水流到口罩里。
现在,我已经接受了现实。损伤无法避免,但至少是为了救命。两害取其轻。
陪女儿坐着活动腿脚,做手工,看她喜欢的动画片……
女儿也会撒娇,她笑起来,嘴角向右偏着,小偏脸露出开心的笑容,她用两只手搂着我的脖子,额头顶着我的额头。
虽然坐得腰酸背疼,一天的时间也很快就结束了。
六点,护士往液体里打了一针解毒药,预示着马上就要结束了。
开始收拾东西,出院。
此时,北京已经夜幕降临。
微黄的灯光再次拉长我们移动的身影,我把毛绒毯子紧紧裹着女儿,隔开了凉凉的空气,只露出来两只大眼睛,披着星辰,又拐进那条曲曲弯弯崎岖不平的小胡同里。
是的,三天日间治疗,结束了,我们第二次来北京化疗的第二个疗程结束了。
回家,我要买一份麻辣烫庆祝这次治疗顺利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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