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脖颈悬空,像一根两头都不能撂挑子的扁担,在黑夜里苦等到了天明。
醒来时,我还是平躺的一个弧,笔直的脊椎又被梦里的风吹弯了。风特别针对人。树和田野被一场秋风吹黄,再一场回头的春风就能让它们发出婴儿的笑声。但风偏偏只把人一年年往老里吹,先是腰身,接着是眉眼,手脚四肢。风从不会在人身上将吹过头的再吹回去,在人这里,风只朝一个方向使劲吹。
我的手也愁眉苦脸,指头动一根,余下几根便连坐似的“哎哟哎哟”叫疼。食指颤颤的指向一个虚空。告诉我它是在那里被梦使唤累了的,不是被我使坏的。顺着看过去,几粒微尘在空气中沉浮,风还在远远的刮着。
我看不清那些在梦里被干完的活。
梦里完成的事只能去梦里找。
在星光下返回
天黑时,我在星河灿烂的夜空下,光着脚,一路飞奔。浓重的虚空将我的脚稳稳托住,像松软的厚土。我时跑时飞,快得不像话。星子连成千万条亮线往我身后飞窜,一切都在往后窜。时间也被我撵的气喘吁吁。
以前的旧日子追不上我,只得慢下来,它怕跟的太紧,我会一脚踏空。最重要它晓得,只要我足够快,总有一天,绕了一个大圈的我会原变成跟在后头追着它的那个。它知道这段路有多长,在时间里守护一个人曾有过的时间,犹如在风中守护风。当它用枝蔓来抵挡时间的剥蚀,剩下最后一截木桩,那上面些许鹅黄的标识,是我的童年在其间萌动。
旧日子停下了,为我掌一盏灯,立在未来之处。多远的路它都照见。它是雪地上昏黄的灯火,裹披着寒,又刺破了寒。一路上,我看见许多被人弃置于荒野的童年,冰碴子一样又薄又凉,多粘稠的月光也无法将它们一一黏合。我不由得加快脚程。
我的童年,在一个未明的时节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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