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没什么童年的小孩。小时候的事情记得不多,但有三件事记忆深刻:
第一,爸妈吵架,我妈生气回外婆家,我追出门,我妈给了我一块钱骗我回家;
第二,爸妈吵架,我妈跑回外婆家。放学后我爸怂恿我去外婆家接我妈回来,我说了很久,我妈不肯回。我觉得说不动,就准备自己回家。外婆看我转身,跟我说:“你想让你妈哭死啊!”那晚,我留在外婆家过夜。
第三,爸妈吵架。我爸晚上跟我说:“要是我跟你妈离婚了,你可别恨我,我也没办法。”我说:“别想了,我一定会恨你们的。凭什么别人家孩子放学都有爸爸妈妈来接,为什么我没有?”
三件事全部与爸妈吵架有关,而类似于这样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大概是因为家里长女的关系,家庭矛盾接触得也多。小时候遇上他们吵架,要么哭,要么劝,要么想着法儿在爸爸回家的时候给他泡上一杯茶,说是妈妈让泡的,也曾动过半夜带着妹妹离家出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的念头。
小时候是真不懂事,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吵,为什么有这么多意见不和,为什么就不能心平气和地交谈,为什么非要吵到一发不可收拾?看到过一档电视节目,说的是一对七十多岁的爷爷奶奶举行金婚典礼,说他们一辈子没吵过一次架。当时,我就扯着我妈的衣袖跟她说:“你看看人家,你们多学学。”
后来,吵得多了,劝也劝乏了,我也上大学了。我去了省内一所离家较远的大学,想着一个人的日子应该要“清净”很多,然而并没有。他们还是会在吵架之后带着低气压给我打电话,向我诉苦,数落对方的不是。我常常自嘲为一个情感垃圾桶,装着这二十多年来的各种负能量。他们也许是想找个人倾诉、发泄,而对我来说,其实没啥区别,就是先在手掌划一刀,然后在手背划一刀。当风波过去,这一切也就停止,伤口慢慢愈合,但痕迹还在。
我出现“劝分不劝和”的态度也是在大学的后两年,是真累,不想劝了,一家人都累。渐渐地,我开始觉得好像他们俩是真的性格不合,尽管已经在一起20余年,但是一路磕磕碰碰,似乎风波比幸福还要多。如果维持一段婚姻比失去它的痛苦更多,为什么还要苦苦勉强?有一段时间,我从来不向别人提及我的家庭,放假的时候也不想回家,怕一回到家里就到了低气压中心地带,那种氛围能让人窒息。我真是这么想的,所以当他们再吵架的时候,我总是说:“离婚吧,清净一点。”我以为自己看透了婚姻的本质,因此站在一个人的角度大胆放手,我比其他人更希望他们离婚。我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向对方施以“情感暴力”。
长大了,我们装不懂事。不想管,不愿管,以为逃离了就可以高枕无忧,以为一切都跟自己没关系,以为一切矛盾的发生都是因为两个人的不合适,以为一切的“不适合”都一定要以分开来告终。久而久之,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丧失了享受生活的能力,对一切都觉得疲倦。
每一次吵架,我妈都会跟我说:“以后再也不想管你爸了!”我爸都会跟我说:“你妈简直不可理喻。”然而事实却是,当我爸晚回家的时候,我妈都会让我打电话给我爸,问问情况。我爸还是会每次把工资交到我妈手里,尽管他知道再要的时候会被我妈“嫌弃”。就连我给我爸出“藏私房钱”的主意也被他一口拒绝。他说:“别人可以这么做,我不会。”
直到昨晚,我才觉得他们不是不愿意分开,而是“分不开”。
凌晨五点,我接到我妈的电话。她说:“你爸一点多下班,打电话告诉我说饿了,先在外面吃点东西就回来。结果到现在都没回家,电话都关机,人也找不到。我现在又打电话让你姐夫帮忙去找人了,就怕他喝酒开车出什么事儿。”
这也是我越来越不敢大半夜接家里电话的原因,惊吓多过惊喜。好在,姐夫很快找到了他。手机没电,车子没电,凌晨两点街上也没什么人,他只能在车子里过夜。
我妈说:“车里也没有空调,他也没穿很多衣服,外边还下雨,你爸这一晚上肯定又受寒了。”其实,女人嘛,就是嘴硬,心里还是担心。
即便无数次想要放手,即便在吵架的时候也都说过很多刻薄的话,但也许他们只是说说,只是赌气,却从来也没有想过真正分开后两人该如何继续生活。28年了,或许这辈子就注定了要“相爱相杀”吧!只希望余生,能给他们多些温柔。
爸&妈有一句话说得好,“若无相欠,怎会相见。”我觉得我爸妈上辈子、上上辈子都是冤家,不然这一辈子也没这么多风风浪浪。若说不好,大概也是让我快速成长,比其他小孩承担了更多来自家庭的压力。若说好,就是教会了我如何去爱,如何去和另一半相处,如何给孩子一个平稳快乐的童年。
我不着急谈恋爱,我不着急成家。哪怕在我身边有不少流言,要接受来自于世俗的“冷暴力”,但我都不在乎。正因为我爸妈的婚姻,我才更想对自己负责,想好好经营自己的一辈子。我必须找一个聊得来也静得下来的人过日子,发现问题也能一起解决问题。还有一点就是,一定不会当着小孩的面吵架。
我也知道,这种不敢爱的心理也许会让自己真的错过很多,但这就是命吧,挺好的。是我自己选择的人生,自己做过的决定,也好过,被世俗和他人安排的婚姻。
不冷战,不任性,多沟通,用舒服的方式喜欢和爱。
知道承担,懂得分享,一起进步。
愿你成为这样的人,愿你遇见这样的人。爱情,它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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