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做了一辈子乡邮员,说起来大小也是个公务员。
听来是不是很高大上?摆在现在人家都削尖了脑袋瓜子往里钻的工作啊!
可在八十年代那会儿,虽然很吃香,也算得上一国家干部待遇。
这个普通的工作干起来可一点都不普通,不轻松,不光要跋山涉水,还要翻山越岭。
三天两夜穿梭在山沟沟里,吃穿住行都在路上。
父亲一辈子都在用双脚丈量山水,风雨无阻赴汤蹈火也不得懈怠。
回家休息一晚,第二天又得继续匍匐跋涉。走过崎岖不平的山路是千里还是万里?已然无可算计。
这趟路是陪着儿子一起走的,也是他把“衣钵”交接儿子仪式的起点,也是他退休生涯的开始。
两人一狗两人一狗,启程前往。不管怎样,要出发了,像往常一样。远处,有等待,有期望。在脚下,有无尽伸延的路。那枯燥、遥远、铺满劳累、艰辛而又充满情谊的路啊……
从小聚少离多的父子俩,在这条泥泞不堪的山路上,走走停停,父亲一路苦口婆心交代一切事项,还有熟络的乡亲父老。信件如何分类,送达地点,人情世故,民风民俗,文化地域。
儿子一开始的抵触,与父亲同吃同喝的一路,他慢慢理解了父亲的不容易,也接受了担负的重职。
父子经过水洼,他背着父亲趟过那冰凉的湖面,父亲留下了感慨激动的泪水,也彻底消融了儿子因母亲之缘由,而对父亲产生埋怨的坚冰,儿子故作开怀地说,你还没邮包重。
一米七几的个头,却因为常年奔波劳碌,整整三十年,一天都没缺席过,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一直在路上,也许那条狭窄的路就是被他踩出来的。
形形色色的人有,盲阿婆天天坐门口,等邮递员送来孙子的信,哆哆嗦嗦的手,小心翼翼撕开一角,抽出里面的信纸,信纸里夹着一张十元的纸币。钱安放怀里,举着信纸让父亲念,父亲一边安慰一边念信,在儿子的眼里信纸却只是一张白纸,而已。
盲阿婆什么概念?what?走出阿婆的家门,父亲才一脸无奈地娓娓道来,阿婆一手带大孙子,孙子考上大学后,从此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是啊,有了好前途,谁还愿意回到这个犄角旮旯的封闭山寨?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
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大山,有些人一去再也没有回头。
侗族有位姑娘是父亲看着长大的,看着儿子眼中的惊艳,本来想保媒的他,因儿子的几句话打消了念头。
侗族姑娘儿子说,大山里嫁出去的女儿,结婚后就断了回乡的路,就像母亲每次望石夫那般,迎着父亲送着父亲,他不希望自己钟情的女孩离开故土,像母亲一样一辈子想念家乡。他也不想辜负了姑娘。
这话让父亲回想起了遇见妻子的光景,也是送邮件的路上,两人一见钟情,继而再见倾心,一辆自行车就把大山里的妻子娶回了家,而妻子在有了儿子后再也没有回过娘家。
我们的国家和民族从来都是以土地为主体,经济再怎么飙升,城乡再怎么分化,但在我们的骨子里,土地情节没有改变过。
好多山里人现在都出来打工,有些人赚了钱回去盖房子,有些人却买房留在了异地他乡,反被同化。
父亲母亲这部片子讲述父子亲情,沟通交流得以进一步改善隔阂,最终完成了将心比心的和解。
原本想走出去的儿子,最终还是背起了父亲,背起了邮包,也背负了子承父业的宿命,这基本就是颠破不变的真理。
说到底中国文明的底色就是农耕文明,现代中国还没有真正改变乡土中国的底层秩序。
《那山那人那狗》实际上就是一趟寻根之旅,他让我们认识到自己,乃至我们整个名族血液里的乡土本质。
里面儿子有一句话特别喜欢:山里人住在山里,就像脚放在鞋里面,舒服!
书籍年前白杨给我寄过一本书,八三年的《青年佳作》,里面就有这篇文章。
总觉得文字比电影描述得精致。
在很漫长的日子里,只有他和狗,悄悄地划破清晨的宁静。
轻轻地,莫要惊醒了大地的沉睡,莫要吵扰乡邻们的好梦。
出门就是登山路,古老的石阶,一级一级朝雾里铺去、朝高处铺去、朝远处铺去……
晨雾在散,在飘,没响声地奔跑着,朝一个方向劈头盖脸倒去。
最后留下一条丝带,一帕纱巾,一缕轻烟。
夜风轻轻敲打着玻璃的声音,不知名的草虫“咝咝”的叫声那么清晰、那么顽固地灌进耳朵。
父亲俯下身,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替狗擦去眼泪,轻轻地呢喃地说“去吧。”
于是,一支黄色的箭朝绿色的梦里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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