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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高|油坛,那缕幽幽的乡愁

高高|油坛,那缕幽幽的乡愁

作者: 叫我高高_628d | 来源:发表于2020-06-30 10:23 被阅读0次
    因为母亲会熬猪油,喂得油坛里外都温润如玉,仿佛是一个甘愿守在母亲身边的隐士,洗尽铅华,拙朴可爱。

    去集市淘得一油坛,瓷色油亮温润,坛口有拳头大小,坛肚鼓鼓,蠢萌可爱。捧在手上,仿佛故乡屋檐的炊烟又在眼前缭绕,小瓷勺轻舀,油坛端坐在只有几尺间方的灶台上,真的是撑起了一个又一个寻常日子的美好。

    童年家里的土灶上也有一个这样的油坛,一日三餐,春去秋来,母亲全靠它圆鼓鼓的肚子,给我们做各种可口的美食。

    母亲最爱给我们烙油饼。母亲烙的油饼口感松软,色泽金黄,一口下去唇齿留香,百吃不厌。每次母亲烙饼,都会吩咐我去仓房舀油,我也最喜欢做这件事了,掀开装油的盖子,喷香的油香缕缕传来,用勺子小心翼翼将油倒入油篓子,看油不紧不慢地流,色泽黄润澄净,看得人出神。

    当油坛的肚子装得饱饱,我就小心地捧着,美美地端给母亲,再好奇地坐在面案旁,看母亲活面、擀面。

    母亲的手法特别娴熟,腕力十足,一个个大小适中的面团,在母亲的手掌里灵活蹦出,面团无论多么筋道有力,经母亲双手的抚弄,都会松软舒展变成薄薄的,仿佛沉睡多时的灵魂被唤醒,注入一股温柔的新生力量。

    烙饼时,母亲叮嘱我火不能急,小火要稳。我一边专心看着灶火,一边抬眼看母亲。母亲用铁勺轻轻舀小半勺油,如同撒花般,在锅底处,缓缓甩去,油乖巧地沿着锅面向锅心汇拢,待油温升高,母亲捏起擀好的油饼,平铺在淋过油的锅底处,油滋滋地开始欢快舞蹈,母亲一手拿铲子,一手轻轻一掀,油饼就来了一个华丽的转身,很快,油饼就变得两面金黄,香味扑鼻。

    每次烙饼,母亲都舍不得放油,母亲总说,烙饼最费油!

    而到了年节就不同了,油坛欢喜得很!因为母亲会熬猪油,喂得油坛里外都温润如玉,仿佛是一个甘愿守在母亲身边的隐士,洗尽铅华,拙朴可爱。

    我们可不关心猪油熬了多少,只关心被母亲熬过的油滋溜,也有地方叫猪油渣,那才是最朴素又最充满力量的美味!捏起一块滚烫的猪油渣,放入口中,轻轻一咬,一声脆响后,酥脆表层里的猪油,猛烈迸溅蔓延,直至达到满嘴的香气,满嘴的酥焦感,满足之余,真是幸福感爆棚。

    "油滋溜馅水饺,炸三样,杀猪菜",这如今都是东北饭店必点的菜。特别是大雪纷飞的时候,把这三样摆上桌来,酒精锅的火苗舔舐着锅底,杀猪菜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炸三样撒上白糖,油滋溜馅水胶,咬一口就流油,再斟几杯白酒,蒙劲"哈"一口,那日子美的,赛天仙。

    有一次,带母亲去饭店吃炸三样,母亲尝过后,却说,不如她做的好。实则,母亲是怕花钱。母亲总说,平时好过,年节难过!在母亲看来,只有勤俭持家,日子才能细水长流。

    在踽踽独行的人生追求中,能够始终保留一颗最平常的心。

    记得那年,我大约十岁左右,家里原来的土坯房,房梁快塌了,夜晚风吹来房梁嘎吱响,很不安全。亲戚们都劝父亲把房子卖了,然后去看病——当时父亲已经知道自己的病需要手术,那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可是,无论亲戚们怎么劝,父亲依然坚持借钱盖新房子。

    父亲说,如果我走了,最起码她们娘几个有住的地方,就是带着这样的执念,房子终于在初秋的时候盖好了。可是,因为实在没有钱买玻璃,只好用黑色油布遮挡,屋子里也没有抹白灰,只抹了层泥,就搬进去住了。

    那年母亲的油坛子空了,一滴油也倒不出来。母亲只好把土豆去皮,烧水清煮,黑漆漆的屋子里,外面秋风瑟瑟,母亲有没有偷偷流泪,都不得知。

    只知道,那年三十几岁的母亲看上去很是苍老,一件灰色衣服洗了穿,穿了洗,已经刷白,泛旧的绿色头巾,又轻又薄。个子又瘦又小的母亲,被秋风裹携着一扎进白茫茫的田野,就不见了踪影。

    每次去跟母亲割猪草,我都慌张地喊母亲,直到秋风里,那白茫芒的草野上,若隐若现地浮着母亲那泛旧的绿头巾,一晃一晃的,我才放心,知道母亲没有走远。没来由的,在那个时刻,我就暗暗下定决心,我要好好学习,我要让母亲的油坛装满油,让母亲烙饼不再心疼油用得!

    如今,我们的生活好了,母亲也平安地度过了那么多艰苦的日子。每当我要给母亲买什么时,母亲总是说,有,啥都有!

    对于母亲来说,油坛里有油,她就知足,她就幸福。这对于我无疑是最宝贵的人生启示,它让我在漫长的光阴里,在踽踽独行的人生追求中,能够始终保留一颗最平常的心,无论周遭多么喧嚣,我都愿意把日子过得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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