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我坐在一张狭长的长桌的一头,身边围着亲朋,在这个窄小的只有四、五平的餐厅,大家胸倚长桌,背靠墙壁,桌上亦是挤挤挨挨的各式菜肴,只留边边角角处供人搁手,吃菜。
筷箸不停从四面八方向盘子里的菜肴进攻,它们被送进了忙碌的嘴巴里,嘴巴不仅要咀嚼,要尝味,要吞咽,还要说话,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每个人都在说话,一个要醋,说吃鳗香怎能没有醋呢?在醋来之前,不肯尝一口别的菜;一个在道丈夫的辛苦,为制备出这一桌的菜,九点不到就已到妹妹家,忙碌到现在才得闲;一个说姐姐的手脚慢,做事不利索,耽误了好些工夫;一个举起酒杯向大家道新年快乐,所有人的话题都被打断片刻,又在放下杯子以后继续接上。
你可以想象这是如何热闹的场景,每个人都在说着自己的话题,并还在参与着别人的话题,真恨不得多生出几张嘴才好。但不论说的是什么,自己的观点一定要被认同,这似乎才能聊得尽兴,每个人都在做着别人的捧哏,但又要让自己最占着上风,观点和声量皆至关重要,说服不了人不行,不被听到更不行。
于是我觉得我的耳边响起了一阵阵惊雷,它轰隆隆地炸响在这间小小的内室,声叠着声,竟然令我有了捂耳塞听的冲动。轰隆,又是一声高亢的雷鸣,我再也忍受不住,把挂在脖子上的耳机塞进了耳朵里,我庆幸我的英明,出门前把它带了出来,此刻可以用来拯救我,比起失礼,保护我的耳膜更为迫切。
因为我既不想说服别人听我说话,也想不出有何话题好聊,虽然有人说自己为了这次的聚会,他激动地一宿没有睡好,因为上一次这样兄妹几人的团聚已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但他显然组织不出华丽的词藻表达他此时此刻的心潮澎湃,只被人看作为了絮絮叨叨,令人厌烦的不着边际。我又能高明到何处,说出能令人喜欢又深表赞同的话呢?
没有,没有便罢了吧,好好吃菜,吃完退场,毕竟做客人有任性的权利,虽然可能要让人背后道一句无礼,但反正也听不到,且很快达到了目的,得所有人一句,听不得就走吧,如蒙大赦地快快撤离。
但哪里又能有清静之处呢?雷声很快又从一大股分成了几小股,东一处,西一处地四散落下,连绵不绝地传到了我的耳边,我忍受着坐到一处成个听众也不妥,小辈怎么能听老一辈嚼舌根,那会失了他们的威严。
另一处小辈们的道场也无甚趣味,去了反被称得孤陋寡闻、见识浅薄,谁让我也无意见好发表呢。还会被顺带一提,被别人代言,形容成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但我也无心反驳,因为说者无心,听者也无意,费力气反驳干什么,无人在乎,当个增添气氛的工具人罢了。
只得寻一处清静之地,戴上耳机,打开音乐,终于把这闹闹哄哄驱逐出耳目所及之处。身后的阳光晒在身上,有它相伴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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