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夜的坏情绪

凌晨气温骤降，冰冻了窗外细微琐碎的声音，同样无法解封的，还有隔夜的坏情绪。我不喜欢吃隔夜饭，不喜欢茶叶在杯里隔夜，也不喜欢酿成醋的心情。如果密封再好一点，会不会酿成酒？我不喜欢这种不够醇香，甚至不够粘稠的情绪。因为太漫长了，这种情绪的开始往往非常微小，可一旦被感知到，就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理清它来源于何种缘由，然后要花很久很久去习惯它，哄着它入睡，却在第二天完全不记得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不用看也知道，此时有一层薄薄的雾气撞在了窗上。只是不知道，模糊掉的是哪一层玻璃，是眼里的黯淡无光，或是心上的斑斑铁锈？曾以为是庸人自扰，渐渐发觉一切都有根源。有时看透本质，无疑会带来切入骨髓的无力感。假装熟视无睹，又会造就另一种懵逼。情绪这种虚无缥缈又着实令人抓耳挠腮的东西，通常会被怎样处理？世上有太多琐碎的情绪，不知何时起，不知如何终，犹如鸡肋。谁都知道这些毫无意义，索性弃置一旁，积累一些灰，再拿出来一起扔掉。

可我时常犹豫，不舍弃之不顾，只好轻轻擦拭掉那些灰尘。这些随缘落下的灰尘里，是否有一粒，如同地球这个蓝色灰粒一般，在浩瀚的人间矜矜业业的工作着？我挥掉它的时候，有没有伤到它，会改变它的一生吗？有没有哪一粒灰尘，我小心翼翼地捧起，最后还是重拿轻放？可我不记得了，不记得在哪一天，是哪种情绪骤然袭来，我惶惶不可终日，辗转反侧，留一夜长叹。“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海棠依旧，海棠依旧，可春风与我，皆成了过客。他们说，是哪一片情绪扰人清梦并不重要。

都不重要啊，不重要。这世上隔夜的东西太多了，跟隔世比起来，都太过琐碎，也太微乎其微了。床头的灯光不也隔夜了吗？可是啊，不重要。带着清晨而来的风，不会在乎你的忧愁和忐忑。披着晨霜赶来的云，不会读懂你的不堪与挫败。叫醒你的，曾有闹钟，曾有梦想，也有今日的不安。年少不识愁，夜里挑灯，强叹愁，而今空余“天凉好个秋”。渐渐明白成年人的悲伤，无法向谁言说，不会使人颓废，在某个平常的日子里悄悄溜来，隐藏在四月雨的忧思里，蛰伏在三伏天的暴躁里，随着九月的风吹起内心波澜，埋葬在一场岁月静好的大雪里。待来年，又空叹“天凉好个秋”。

可我多想，坦然地迎来它，再坦荡地送走它。所有的情绪都该被善待，像是个孩童，它或许顽劣，或许阴郁，可它原本就无关善恶。大多人选择了置之不理，在它揭竿而起的那天，却以为只是一场突然爆发的无理取闹。可我多想细细地品味它，读懂它的哭闹，原来它只是想讨一颗糖吃。日子太苦，它想吃一颗糖，所以不怕蛀牙。可人情世故告诉它，生活没有那么苦，也不要随便讨糖吃。于是它被尘封在箱子里，盖满了尘埃，偶尔拂过的微风，轻轻扫起地上泛黄的糖纸袋，卷个圈又轻轻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