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桐花，满青山

桐花桐花，满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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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别说真的生得就像一朵桐花，从小就长得妩媚好看。

桐花出生前几天，天气极寒，双手有疾无劳作力的母亲很是吃不消，老实巴交的父亲手足无措，手慌脚乱的从屋后漫山的桐树上取来枯枝生火。

人间最美四月天，一个阳光绚烂的早晨，桐花出生在那座山坡下低矮小木屋里的时候，家后的山坡上，满树满树的桐花粉灼灼，热辣辣，开的正艳。

桐花的母亲，无力的看着，睁着一双明亮眼睛的女儿，头发乌漆漆的，不忧不喜道：“我盼星星昐月亮，怎么就生了个女娃啊？”

桐花老实巴交亦有点文化的父亲道：“女孩也好，女孩也好啊，你这个样子，就需要个女娃帮你打理家务。”

桐花妈妈还在忧忧道“话是这样说，可我们外迁来的单门独户，你又老实，我又手残疾，男孩才是一座山，才可以撑起我们家的天，不受本村人欺负啊。先给女子起个名字说吧。”

桐花爸爸透过屋旁的后窗，看见了后山满山满山的桐花，漂漂亮亮又热热闹闹的，他希望女儿美丽又幸福，就信口道：“女儿就叫桐花吧！以后女儿添了弟弟就叫青山！”

桐花的弟弟好几年后才姗姗来迟，也难怪，桐花爸爸要在外面劳作，在家里带着桐花的妈妈，两只手有残疾，照顾她都很困难，怎么能一下照顾两个小孩呢？

好多时候桐花的妈妈都是用绑带背着桐花，见缝插针干点力所能及不需用手的活儿，可有几件活儿不用手呢？桐花的妈妈干的活儿是相当相当有限的，所以桐花的家里一直都是很贫困的。桐花妈妈照顾桐花都是困难的，她无非看着她，或者背着她，要帮忙的时候，还好隔壁不远的一个酷爱读书的小哥哥很是乐意帮忙。

去的多了，只要妈妈把桐花背到隔壁不远的小哥哥家，桐花乌溜溜的眼睛就盯着小哥哥家的这间小房子，滴溜溜转个不停，原来这个小哥哥的队长父亲，在家里收藏了不少的各样童话故事书。小哥哥诓啼哭的她笑时，就一本本指图给她看。

时间飞快，这个乐于助人的小哥哥，常常同时照顾着自己刚会走路的小妹妹和桐花，聪明的小哥哥常常把妹妹哄过来，跟桐花排排坐，很是耐心的跟她俩读一些故事，桐花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小哥哥的小嘴巴，一上一下的动作，就咯咯的笑出声来。另一个小女孩儿也笑。小哥哥眼里也忍不住的笑。

桐花呀呀学语的时候，小哥哥的妹妹已伶牙俐齿了，妹妹一叫哥哥，桐花跟着喊哥哥，大了好几个月的女孩不乐意了：“我哥哥，不准你喊！”

桐花也跟着闹：“我多多，不你喊！”小哥哥乐不可支又自豪。

小女孩声撕力竭：“是我哥哥！”

桐花还是学舌：“是我多多！”旁边的小哥哥开心极了。

“你们哪个乖乖坐下来听我讲故事，我就是谁哥哥！”

桐花一屁股靠近小哥哥坐下来，邻居小姐姐嘟嘴不服气靠近小哥哥另一边坐下来，嘴里嘟嚷着：“我才是妹妹！”小哥哥拍了拍小妹妹肩膀，又宠溺地摸了摸桐花的头，继续讲起故事来，桐花听得津津有味很是认真。

流光飞转！桐花从蹒跚学步到她能够自己有板有眼向妈妈转述小哥哥讲的故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桐花都能够搭条小板凳就灶台洗碗，帮妈妈洗菜了。桐花父母甚是欣慰，于是顺理成章，桐花妈妈有了桐花这个得力小帮手后，五岁那年，桐花添了小弟弟青山。

桐花帮妈妈干完家务活，就背着小弟弟蹭到隔壁的小哥哥家翻童话看图。隔壁小哥哥读书回来钻进小房子里做完作业，就跟桐花姐弟，还有他的妹妹讲故事，他的故事总也讲不完似的。小哥哥有时也被父母要求上山放牛，桐花就跟她的妈妈说邀了邻家小姐姐上山打猪草，打柴。

小哥哥是个好脾气的书痴，上山放牛也带着他的一本故事书，躺在桐花树上，悠悠地看书，牛儿拴在一棵老桐树上，绕着那个树林，任它吃树周围密密匝匝的草，再吽吽叫。

他三五两下爬上一棵粗壮桐树，找一个三叉树枝，悠哉悠哉地坐下来，大声的给桐花和妹妹朗读故事。

桐花和邻家小姐姐先在树下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一听小哥哥朗读故事，就找一块干净草地，仰躺着听起来，目光穿过满树粉朵粉朵的桐花，望向辽阔高远的天空，神思飞得好远好远……神思好一阵恍惚，等回过来，时间已不早，背篮还是空的，就慌神了，小哥哥却成竹在胸道：“别慌，回去路上顺手割几把草，柴嘛，我帮你们把树上的枯枝打下来就成了。”

春天的桐花，被小哥哥折断的枯枝碰撞，纷纷扬扬下一阵花雨，梦一样美不胜收。桐花又看得入了神。小姐姐的眼神还飘浮在天空的那朵白云上，小哥哥跳下树来，忙不迭地全将柴枝装进了桐花妹妹的背篮里，回头却望见自家亲妹妹，仰望天空发了痴。邻居小妹妹俯看落花失了魂，这女孩家的心思真难猜，快去镇上上初中的小子犯了傻。

上初中的隔壁小哥哥走了，见到他的机会更少了，桐花也该上村上的小学堂了，邻居家小哥哥的妹妹都去了，可是爸爸为难的央求桐花道弟弟还小，妈妈又照看不了弟弟，桐花得再在家里照看弟弟两年，等弟弟一起上学。

两年后，弟弟提早两年多，姐姐桐花拖后两年多，两个相差五岁的姐弟，分别坐在了同一班的第一排和最后一排。上学的两姐弟，家有残疾的母亲，一个人劳作的父亲，桐花家的日子过得真是捉襟见肘紧巴巴的，唯一温暖的是周末可以见到从镇上回来的小哥哥，他永远不急不躁讲不完的童话故事，温暖了桐花贫瘠的年少时光。

桐花快小学毕业的时候，可是镇上上学的小哥哥早已高中毕业还来村小代了一阵课兼复习再战高考。村里人都嘲笑这小哥哥屡战屡败，回回名落孙山，文也不得武也不得手无缚鸡之力，叹息百无一用是书生啦。

清瘦面庞满脸忧郁的小哥哥，却郑重叮嘱以优异成绩升到镇中学的桐华好好学习，他的队长父亲不再允他复读，要他马上南下打工守护他的妹妹去了。

桐花很是伤感，这个让她温暖的邻居小哥哥从此远走他乡了，想起童年的那些温暖童话，突然又没来由想起那那满树纷纷扬扬落了一地的桐花，那是碎了一地的美丽童话？

“桐花，爸爸不是重男轻女，只怪爸爸无能，你妈妈这个样子又残疾吃药，你弟弟年幼，成绩也还不错，可能你上完初中，爸爸就无力再供你上学了。”

童话终要醒来，桐花知道每个人都有他的使命，就像小哥哥要去守护他的妹妹，而她，她的年迈的父亲，她残疾的母亲，还有她年幼的弟弟，都等着已经年方15岁才上中学的她去守护。

才上中学一年多，她的童话美梦就提前醒了，爸爸在帮一户人家修房子时，被一堵墙压下来砸成重伤进了医院，外表柔柔婉婉的桐花当机立断退了学，照看父亲去了。等父亲伤好出院已是半年后。

一回到家，桐花就叫来成绩甚是优异的弟弟，郑重交代弟弟：“你可是我们家里的一座青山，你要好好读书，撑起我们这个家，我去外面打工供养你读到大学，好好读书，照顾好父母。”她也准备飞到南下打工去。

千方百计弄到联系方式，转辗腾挪来到了小哥哥所在的城市，书生气十足的小哥，居然在一家酒馆门口当保安。他守护的妹妹已经嫁作当地人妇。桐花心里一边暗暗欢喜又兀自纳闷：妹妹已化凤凰找着了栖身的梧桐，这哥哥难不成还要死乞白脸当一辈子妹妹的护花使者？

年龄也老大不小的了为什么不成家呢？桐花半开玩笑半打探。小哥哥却似意味深长又似傻笑：我还要守护妹妹！

“我算不算呢？”鬼马精灵的桐花眨巴着眼认真问。

“光腚之交，当然算！”邻居哥哥介绍桐花去了他工作的酒店里作服务员。每日定点清洁换洗房间被褥的桐花，酒店经理看她脚勤手快，人也伶俐，长的也还不错，把她又调在了前台做接待工作。结果不知咋回事，传回家乡的话说，她在南方城市当坐台小姐。

等勤勤恳恳工作几年，在弟弟升起重点高中后的那年回乡过年，已女大十八变的她回到家，被村人指指点点的母亲没头没脑问她：“树要皮人要脸，以后还找婆家不？”她气得无言以对，也懒得辩解，作势似乎要跑到邻居哥哥家哭诉一翻状。

父母似乎心有灵犀，母亲哀其不争道：“去隔壁干啥！还想让人说闲话行就，姑娘家大了要避嫌。你爸都看不起那家老小子，那德性成啥体统，老大不小了还文不得武不得像个啥话！你弟还指着靠你供读书呢！”

父亲就在旁边和道：“你妈那边的二姨给你介绍了一户人家，条件不错，是两兄弟中的老二，老大已结婚生子分家了，老二在开大车，也同意供养弟弟上学，也不嫌弃我们，我很中意这家。”

回头又对桐花母亲道：“明天逢集，今儿就去你二姨家，安排明上午乡茶馆见面早点定下这事吧。免得被人说长道短，夜长梦多。”

此刻，一同回来的隔壁小哥也正被家人数落：“为什么还不考虑结婚？”

他却说“急啥，早着呢！”

家人怒其不幸道：“对对对！不急！妹妹都结婚抱孩子了，你皇帝不急，是我们太监急！”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的人呢？”母亲不甘心。

妹妹心眼活，悄悄给父母递眼色，就见妹妹向隔壁撸了撸嘴，父母立即心领神会，断然拒绝道：“这不行，她家这条件太差了！”

小哥哥说：“别听妹妹瞎说，人家同不同意还不知道呢？”

母亲道：“死脑筋，这一说看样子他还是真的喜欢这丫头，不是说她在那啥啥当坐台吗？你也喜欢？”

哥哥急了：“当初妹妹也在那里，在前台接待，不是一样吗？”

“你瞎说什么呀？怎么这么说妹妹呢？一样吗？你亲妹妹，你亲眼看着，保护着她的嘛！”

“她我也是亲眼看着，保护着的！”

“哟哟哟！”妹妹起哄了几声，哥哥立即红了脸。妹妹却道：“还是算了吧？我的嫂子比我还小？还是一起长大的，我怎么叫的出口？”

哥哥涨红脸道：“八字没一撇，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大人家好多岁，就算我喜欢，人家未必也喜欢我！”

父母像是确证了一桩心事一般痛心疾首道：“这个死脑筋儿，榆木疙瘩，书呆子！这么多年未必还真的是喜欢这个女娃子啊！”

“难怪不是啥，从小他就偏向这个邻居妹妹，都不怎么疼我这个亲妹妹！”妹妹做鬼脸道。

“哥哥，你情根早开，为人家守身如玉，人家却当坐台小姐！”

“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哥哥生气了，愈加涨红着脸。

“村里的唾沫星子就可以淹死人！甭管真假，也甭管喜欢不喜欢人家，天下只有剩茶剩饭，没有剩男剩女，我儿子又不是娶不到，以后不准再提这家了。不在老家相亲的话，年后回去给你哥安排相亲南方那边姑娘也成。”

妹妹在一旁火上加油道“行！父母说的也是，她家这条件，父亲受伤，母亲也残疾，弟弟还小，要是跟她成了，够你受的！我的亲哥喂，你是也想连累我们吗？”

于是桐花的邻居哥哥深深压下了这念想，尽管在南方城市，他常常梦着情窦初开的桐花妹妹依恋地望着他，望着他制造出漫天纷纷飘落的桐花雨，桐花雨纷纷，只为他俩。

隔壁的桐花妹妹早早地上床睡下了，半睡半梦中，他们在茫茫的雪野里，在光秃秃的桐树下寻找遗落雪地中的桐子，可是没有捡到冬天丰收的桐果，因为还来不及结果，那些纷纷扬扬的桐花雨，在春天已将心事凋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