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全部来自豆瓣剧照)
看《我们与恶的距离》和《一把青》的最后,我都在哭,一直哭,一直哭,看到他们回忆故人时哭,听到原先不理解的人最后对那些辛苦的人表示谅解会哭,陌生人偶然的善意会让我哭,有时候,就是一声名字,一句想念,或是一瞬间相似的旋律,也能让我哭得稀里哗啦。
看《一把青》之前,我就是被“剧透”过的,我知道男女主会在一起,也知道男主会离开,会死,然后留下女主行尸走肉般地堕落。明知道内心会钝痛,欢愉不过几集(事实上,大概就一集吧),还是忍不住去看,就好像当初知道家定半路会走,御台的后半生皆是孤寂,我还是忍不住看《笃姬》。
《一把青》的视角我是极喜欢的,一群女人,丈夫皆是空军,每一次出飞都不知能否回来,她们在村子里等候,提心吊胆,每次男人回来,又能迸发出比一般女人更强烈的欢喜,好像每一次见面,都想把毕生的快乐一次耗尽。
这部剧有时会让我想起《宝岛一村》,当年我也是这么哭哭笑笑、笑笑哭哭来着,但那部戏虽也讲眷村,也把小人物的故事置于历史大背景,让人看到被时代冲击的无奈,却并未用儿女情长折射战争的悲凉。
而过往的历史片、战争片,视线范围内又总是男人,国仇家恨,前线杀敌,大气而壮烈,但这部戏却拍出了东亚文化里的细腻,那些男人,冲上前线,应该回到哪里?在那座眷村里,住着他们的导航塔,不管飞多远,他们都不能忘了这些坐标。
吴慷仁真的是戏骨里的偶像派,吻戏又美又伤感,深情得让人绝望但一步步看着朱青与郭轸走上爱的旅途,仍觉得残酷。有时候我怨恨那个过着今日不知明日的郭轸前期太过放浪,到处“撩”女孩,留下字条,明知道无法对任何一个女孩负起长期的责任,却总想以此掩盖自己的茫然空虚。
朱青被他“撩”到了,当郭轸开着飞机,低飞过金陵女大的校园,朱青在下方抬头遥望,哪有一个女孩可以拒绝这一瞬间的浪漫和震耳轰鸣?
看剧的时候,我心里总在喊,朱青啊,离开吧,快走吧,出村吧;可又总觉得,爱吧。有的人,爱了会痛苦,不爱会遗憾,选那条不后悔的路吧。师娘带着她到火车站,让她想清楚,做空军的妻子,就注定与提心吊胆为生,日日看着天空,眼睛看出血来也未必换得另一半的平安,师娘希望她不要走上这条路,可小朱青当时已毅然决然。
朱青不是没有犹疑过,在前半段剧情里,她几乎一直在犹疑,一会想南下,一会想北上,可又有着那什么初雪的约定,雪一下,内心满是悲伤。
所以我后来想着,如果小朱青知道自己后来与郭轸在一起的时日非常有限,重来一次,她会不会从一开始就下定决心,放手去爱,一刻也不耽误,每一秒都想珍惜起来。
Hebe唱的那首OP《看淡》,从词到曲,都极美,她唱到:
看淡了绝望才不浓
无奈才不痛
敢亲吻,下一阵风起和云涌
能幸福一分钟
甚至一秒钟
就快幸福吧
趁还能抱紧
未亡的梦
在那个残酷的年代,哪怕只是一刻欢喜,也应该立刻、用力地抓住,紧紧抱住的未亡的梦,哪怕只是一秒钟,也可能就是你余生全部的慰藉。
杨瑾华(师娘)的端庄、天心(副师娘)的泼辣也都演得很好。小朱青一直到最后,被两个师娘害过多次,依然怀念这幸福的瞬间;副师娘即使在老后逐渐失忆,仍然念叨着这张照片。在那个逼着人为一己私利成为坏人甚至互咬的年代,即使她们曾经互相伤害,也仍对彼此善意大过恶郭轸还是走了,还被插上人民战犯的旗。朱青跑到东北,见到了飞机残骸和一些烧过的物件,不能上前捡。曾经同是空军夫人的小邓教她砸石头,大喊一些ZZZQ的话,围观者被带起了情绪,一起扔,一起喊,小朱青也突然崩溃,大喊了一声:你该死!你这个大骗子!
一颗石头砸过去,朱青和观众都泪如雨下。
找不到砸石头的截图,可能观众那时候都在忙着哭,没人截吧人生终究是太长,没有郭轸之后,女学生朱青,心跟着死了,身体却还有知觉,于是拿身体换船票,跑到台湾,沉沦犬马声色,被构陷,被家暴……如果朱青那年已是50岁,她或许只需要行尸走肉20年,可那年的朱青也不过就20多岁,如果不提早死去,她或许还要再熬50年。
“我也死了,可是我还有知觉。”这句话在白先勇原著的《台北人之一把青》里就有,让人印象深刻。其实能把短篇原作扩充成这部剧,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尤其是副师娘一线,原作里只有一句话,却被原创得十分丰满她后来收到郭轸留给她的遗书,里面写道“朱青,队友皆殉职,我难逃一死,误你青春悔不当初,不愿委身小顾,请将我抛脑后,快意余生,勿祭。九泉下见你孤单,我必痛入骨髓魂飞魄散。”
快意余生?何等轻巧。
出飞前,朱青让郭轸写遗书,郭轸还不肯,朱青说,你们在战场上轰得一声就没了,我们有什么,只有一张遗书陪我们一辈子(大意)。
可等她看到郭轸遗书时,已过了多年,她宁愿将它烧了,也不再想让它陪自己一世。
逼人成为坏人的年代,不是好年代。在看《我们与恶的距离》时,贾静雯饰演的宋乔安因为儿子被无差别杀人犯杀死,变得自暴自弃,差点变成前夫的刘昭国和她一起去咨商,吵得不可开交,她夺门而去,刘昭国却在咨商完后,学会了让她直面伤痛的办法。
我在此之前从来没觉得贾静雯是个演技派,可不得不承认,她对着刘昭国两次爆发,自责,对着杀人犯一家的几次流泪和歇斯底里,都让人心颤。
从垂着头,到仰起,到回忆,到自责,加上无力地自述和流泪,这段表演真的很有层次感了,来回看了好几遍刘昭国带她去她和儿子最后一次看电影的影院,买混合味的爆米花,她抱着刘昭国,大哭着“昭国我出不来我出不来…”那样刺痛,又那样真实。
人生真的好苦,又好长。在这部剧里,有的人亲人被人杀死,或残疾;有的人,是杀人犯的家人,杀人犯被急急处死,自己也一辈子打上变态家属的烙印;有的人,弟弟得了精神病,爸爸中风,即将结婚的男朋友一家嫌弃精神病遗传,处处是侮辱和刁难;有的人,面对那些被嫌弃的杀人犯和精神病患者,想帮助,却让家人遭到恐吓,让一向包容的妻子都对他表达诸多不满。
律师全剧说过很多次“经典”台词,但醉酒这次,表现最佳这部剧比《一把青》的温暖之处或许在于,走出来的宋乔安后来说,我不希望一辈子做受害者家属,李大芝(杀人犯的妹妹)也应该自己想办法撕掉杀人犯家属的标签。也或许,是我们比《一把青》的年代,生活变得丰富,走出去的方法也稍微多一些,女人除男人之外可有的寄托,也多了一些。我们该感到幸运。
儿子死了,可三四十岁的人生也还有好几十年要活,他们决心,不要一辈子都关着某个房间的门,而是不管吃饭还是出去玩,都带上儿子喜欢的高达手办,仿佛儿子还在他们身边。其他角色也纷纷遇到新的“贵人”,或与“旧人”和解。
全剧女性演员演技最好的一定是贾静雯,但角色最好的,或许是美媚,当然宋乔平夫妇也非常可爱,但不如美媚的前后转变丰满迷人。美媚是典型的“我不理解你,可是我尊重你做你喜欢的事”,作为律师的妻子,她喜欢老公是正义感,却在老公不断帮精神病、杀人犯辩护的过程中,产生不解,尤其是当自己的生活受到威胁,她几乎就要爆发,还被老公指责,但最后,老公为了她放弃做法律援助,转去帮有钱的公司摆平一些问题,获得更高的报酬,但也因此不快乐。 美媚说:“以前我觉得,你去当律师,我会包容你,支持你,但是我没想到,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会变得不谅解你,甚至责怪你,想要逼你做出选择…现在你不接法扶的案子,你在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不开心…我…好想念,那个充满温度的老公,那个眼神里面闪着光芒,充满正义感的老公,那个睡觉打呼打得很大声会把我气到要把他踹下床的那个老公。他不见了,你有看到他吗?”“我在啊,我在啊。”律师说。大半夜看到这一幕,我哭得比吴慷仁还丑。【这张是我自己截的啦,估计没什么人会故意想截吴慷仁的丑表情。盗版资源见谅】这两年,我常常想起我妈以前总是重复的一句话,人生啊,太长了,我不想活到七老八十丧失自理能力,60岁,就可以了。
那时候我才十几岁,我说,那怎么行呢,姥姥姥爷都已经超过这个岁数了,活得很好啊,你啊,过几年可能就想活得再老一点。
后来再聊了几次,我妈确实把这个岁数往后挪了一点,眼瞅着60将至,她希望自己能够完全自理地活到70。
可我却开始理解我妈当年那句人生太长的感叹,我无法想象自己未来的人生越活越重,要面对新生,面对死亡,面对体力萎缩,智力瓶颈,我害怕自己的人生陷入重复,害怕自己没有迎接巨大痛苦的坚强勇气。
我仍然热爱我的工作,有所谓理想;我也还是很喜欢我周围的人,我母亲,我爱人,我的朋友,我自己内心不断响起的另一个声音,他们是我坚强和勇气的来源。可有时候,我活着活着,会突然陷入虚无,觉得人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交友、工作、穿衣吃饭、生老病死,也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觉得,我的人生,到今天,仍是一辆能随时停下的车,好像今天死去和明天死去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既然来了,总还是希望活得开心一些,如果人与人的相遇是分离与痛苦的开端,我能做的,或许仍是抱紧当下的幸福。
看淡了才不再奢求
才迎向自由
肯接受
只有无形的能不朽
用眼里的空洞
去无视沉重
岁月不倒流
就让泪倒流
腌渍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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