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的水杉消失已有两年了!今年冬日,阴雨连绵,一日午后小憩,竟梦到了它。清俊挺秀,枝叶繁茂,颜色绿的简直就要滴下腊来。我只是怔怔地看着它。它忽而化为了一个少年,哭着眼问我,为何要遗弃它。我慌了,连说没有,没有。它转眼就开始枯黄,枝叶纷纷脱落,像一把叉,直愣愣地刺着天空。
它原是被人遗弃的。小学时,家乡兴起了栽树,田间地里,漫山遍野,全栽上了树。我久想在屋前栽一棵,最好是小树,以便我们能相伴成长。一次植树节,放学回家的途中,看见它孤零零的躺在小水沟里,它用头和脚牢牢顶着沟两岸,水流肆意冲刷,它就是不肯远走,活像一个倔强的孩子。我被吸引住了,把它捡了起来。它很单薄,高不过一米,粗不足两指,没有一片枝叶。同伴都说它已经死了,我却坚信它是活的,这是我的直觉。我便把它带回了家,栽在了屋前的一角。
一个春天,一个夏天,一个秋天,一个冬天,它什么变化也没有。这时连我也开始怀疑它是死的了。失望之余不禁发恨,春天再没有变化,就拔了你。第二年春天,它却活了。“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一次不经意的一瞥,疑惑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一点绿色?我赶紧凑近它,啊,是的,是绿色,它发芽了,它活了!它枝干上冒出了肉疙瘩,一个,两个……嫩嫩的,圆圆的。你总算活了,我就觉得你会活。这让我高兴了好几天。
它的枝叶开始增多,长高,长粗,但它的成长却很不顺利。先是有鸟啄它的叶子,赶走了又来,赶走了又来,它刚从鸟喙下幸生,又遭遇了灭顶之灾——它的头被人折断了。我很愤怒,询问是谁,谁谋害了我的水杉?是我本家一个堂妹,如果是别人,我很想打他一顿,然而这个堂妹从小就营养不良,脑子不很聪明,我就无可奈何了。所有人都觉得它这次死定了,没有头,能活吗?
我还是盼着它能活过来,它怎么活下来,我却没有头绪。可能是迎合我的期望,第二年,它又开始长枝,开始长叶,它活了下来,我欣喜若狂,活着就好。我就把多余的枝丫修剪掉,独独留了一个。既然没有头,那么就创造一个,为了保证它能长直,为了它能笔直地伸向天空,我用绳子把那根枝丫绑向了它的躯干。绳子越绑越多,它的身躯是越来越挺拔。只是,枝丫毕竟不是主干,它生长变的很缓慢。水杉的成长本就缓慢,它,就更缓慢了。
后来我开始外出上学,对它的关注就少了。就这样,十年的时间过去,一日,母亲跟我抱怨说,那树栽了这么多年,长的还是那么丑,那么细,她要把它砍掉。我不同意,执意要留着它。我走到它身边,仔细打量着它。它确实长很丑,失去护理,它的枝丫伸长的毫无头绪,像流浪汉的头发;它的高才两米;它的躯干粗不过三指,而且越向上越纤细。你怎么长成了这副样子呢?我有了一点愧疚,把它重新修剪了一次,剪掉了所有多余的枝丫,独独留下了两根。
最终它也没有逃脱被砍掉的命运,母亲比较迷信,门前长着这么一棵病树,弱树,丑树,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吉利的事。它最终被塞进了锅灶,当成了劈柴,就是死了,它也要发散光,发散热。
我什么时候再能拥有一棵这样的水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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