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母亲将我送到外婆家所在的小村上学,六七岁的我第一次离开父母,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很不适应。你可以想象一个自卑的小女孩,穿着母亲改的旧衣服,在一院盛开的花朵里该是怎样的无所适从。
我躲在门后不去上学,不敢哭不敢闹。外婆是疼爱我的,她给我准备好亲手缝制的花书包,亲自把我送到村里的饲养室去念书,还给其他小孩子交代不要欺负我。然而,怯懦自卑还是席卷而来,将我包围。
王老师只有十八九岁,圆圆的脸白白净净,剪发头乌黑发亮,白底碎花的上衣,衬得整个人漂亮温柔,我最喜欢她笑眯眯的眼睛。我念书很努力,渴望能够得到老师的注意和表扬。无奈的是我总是被其他小孩嘲笑,但终于有一次小测验,王老师让我赢回自信。她用板擦盖住黑板上的声母,让我们根据顺序念出被盖的字母。我看着她含着笑意的眼睛,终于战胜怯懦,鼓起勇气大声地念了出来。王老师当着全班的面说,以后你就是优等生了。这句话就像是美丽的标签贴在我的心里,也贴在同学们的眼睛里。我发现王老师待我不同于其他人,课间她会叫我和她做手指游戏,还和我一起荡秋千,这让我很快充满自信和喜欢。
王老师喜欢孩子,特别有耐心。她从不打骂我们,和我们一起做游戏,唱儿歌。下雨了,王老师会给我们一个一个挽起裤腿,叮咛我们走慢点。刮风了,王老师会给我们一个一个戴好帽子,嘱咐我们不要在风里说话。
王香棉老师,她没有高深的知识和学问,但她用耐心用爱心,和孩子一起学习一起游戏,绝没有大声训斥,给了一个自卑的小女孩无限的温暖和爱意,让她勇敢地摆脱怯懦,努力地锻炼自己,变得积极向上。可惜,我从此后一直没有老师的消息。
刘转香老师是我在小学三年级时的语文老师,她教作文的方法很独特。那是个冬天的清晨,我们即将学习巴金的散文《海上日出》,刘老师让我们站在教室外的高台上仔细观察乡村日出的景象。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观察,尽管由于条件限制,我还是惊异于日出的节制和瑰丽,当我们写完作文后,刘老师让我们以小组为单位朗读、修改自己的作文。她的这种教学法极大地提高了我们学习作文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记得是德国19世纪的伟大东方语言学家埃瓦尔德(Ewald)说过一句话:“教语言比如教游泳,把学生带到游泳池旁,把他往水里一推,不是学会游泳,就是淹死,后者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我想刘老师采用的就是这种教法。
刘老师教书很严格。有一次课堂上,刘老师严厉批评我不好好听讲,说我做错题还不虚心。我觉得自己受了委屈,把本子狠狠地丢过去,辩解道:“我做的对着呢!”结果自然是被狠狠地批评:“魏红俊,去办公室把作业本抱来!”我傻了眼,老师说的是昨天的作业。看着刘老师因为生气而变形的脸,听着她句句如刀子一样的话语,我的泪水决堤而流。截止今天我都不记得自己哪道题错了,为什么会错,只记得我的悔恨的泪水,只记得刘老师声色俱厉的那句话“取本子来”,仿佛那是我的罪证。时至今日我还时时记起,同学聚会时也被当作笑料来调侃。
还有一次,我因为和同学闹别扭而出言不逊,被老师当场抓住。她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我翻然悔悟,“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这大约是我最早记得的俗语。
这句话对我的影响不仅是如何待人处事,更是让我感受到语言的精彩,学会了积累名言警句。我发现我家厚厚的日历上每一张都有名言警句或者其他知识,我发疯了一般从日历上摘抄。日历三百六五张,我几乎把每张下面的东西都研究半天,然后抄写背诵,想来这真是奇怪的影响。
后来教我语文的老师叫张长午,他年轻帅气有活力,常常在我们早读时拿一本书来回走动,大声朗读。学校里许多女生都喜欢到他房子去玩,我却从来没有去过,我自知没有漂亮的外表,没有灵活的头脑,更没有伶牙俐齿的活泼,我只有沉默寡言,悄悄努力。我的作文被老师当作范文全班朗读,还被说成“作者”赵莉,“作者”两个字在十几岁农村孩子心眼里如同“作家”一样神圣。有一次张老师发现我写的一首诗,他让我把诗抄给他,说可以去投稿,那是一首借粉笔歌颂老师的诗歌,也是我印象最深的一首。
“呯呯嚓嚓
在黑色的沃土里
你奋力耕耘
那绽放洁白如玉的花儿
是你的骨血……”
我常常想,我喜欢文字,后来又做了语文老师,一定和张老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后来我曾和张老师有过来往,他如今已经不在教育界了,是某个单位的领导,工作风生水起,女儿在国外留学,很优秀。
我,作为千千万万个教师中的一员,愿意沿着我的先辈们的足迹,朝着他们的方向努力,默默无私地奉献自己,为做“四有教师”的乐章谱上一个美丽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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