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22

最浪漫的事：在你的训斥中享受幸福

前年，91岁的三伯得了老年痴呆症，他几乎忘记了一切，哪怕从村口到家里那段不到一百米的路都忘记了，唯独记得三伯母，三伯唯一能叫出名字的亲人也只有三伯母。

三伯和伯母的婚姻是村里的传奇。伯母17岁时随父母到我们村做裁缝，偶然间和已经29岁却还是单身的三伯在村里相遇，只一眼，两人就相约陪伴终生。伯母更是对她父母宣布三天后与三伯结婚，不用订婚也不用办酒席，更不要礼金（其实伯母是知道我家太穷）。

自从三伯得病以来，嘴里总嘟嚷着“秋娇”两个字（伯母的名字）。年近八旬的伯母身板硬朗，园里摘菜、河边洗衣都会干。每当伯母迈出家门，三伯就歪着脖子，青筋鼓起喊道：“出了这个家就别再回来!”伯母这时就走过去笑呵呵地摸摸三伯的后脑勺，三伯的脸立即阴转晴，撒娇地细声说道：“你早点回来哈！”

去年暑假的一个上午，伯母去三里外的圩镇上赶集，快到十一点的时候，三伯非要去村口接伯母，堂嫂怎么也阻拦不了。等接到伯母，却被伯母狠狠地训斥了一通。原来三伯一直就站村口毫无遮挡的近四十度的水泥路中间。被训斥的三伯却站在一旁“呵呵呵”地傻笑不停。伯母这时早已提来半桶井水，轻轻地给三伯洗脸擦身，一边擦一边笑骂着三伯。

去年冬天，三伯在与伯母的笑骂中，安静地在伯母的怀里永远的睡着了。

今年清明我回家时去看望了伯母，伯母微笑着和我聊起她和三伯的过去，她说：“我陪他操劳了一生，他也宠了我一生。临终前，他要我躺在我怀里，轻轻抚摸着我的脸，然后微笑着睡着了。老头子也学你们年轻人最后浪漫了一回。”

平时见过了太多轰轰烈烈、山盟海誓、卿卿我我、花前月下，最终却有很多抵挡不住柴米油盐的平淡。三伯和伯母一起的憨笑与傻笑以及被对方训斥时的幸福感，让我羡慕。伯母说“老头子忘记了一切，却没忘记宠我”时的花痴样让我震撼。

婚姻是一场很远很远的旅行，只有夫妻在一路跋山涉水中相互搀扶，给对方以安全和幸福作为支撑，才能一同到达最终的目的地。

人生路漫漫，你陪我一生，我宠你到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才是最浪漫的事，这才是婚姻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