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羿突然出现在云头,将下面的一众路人吓得抱头鼠窜。
“你本可以正常些出现,又何苦每每将他们吓得屁滚尿流?”靠在一棵榕树干上,对着他坏笑着的,是一个清俊的男子。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多年未见,竟无半点生疏。沉羿想起盏萤也曾是那样容易亲近的人。
“你来迟了,我已经靠自己寻到媳妇了”,小六倍感遗憾的样子甚是浮夸。
见沉羿望着他并不接话,他自顾自说道:“父亲总说我到了成亲的年纪,要为我谋一门好亲事。前日里见到位女子,总觉得与她甚为亲切,便觉着这个姑娘甚好,今日父亲便代我提亲去了。”
头顶遮天蔽日的千年榕树之上,一滴雨水自天上来却停在半空并未下落,一时间风云静止,万籁俱寂。
参天榕树下,那个鸾姿凤态的男子低下头注视着面前这个眼眸清澈的白衣男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挡了多余的情绪,他伸出手想触碰面前的人,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沉羿嗓音低沉且带些沙哑,声音由于四周寂静而听起来异常清晰:“你当真晓得什么是情爱吗?”
“当然知道,就是娶一个贤惠的姑娘共度一生嘛。”接话的少年好像从来都不懂得什么是认真,摇头晃脑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些凝结在上空的雨滴仿若终于找到了下坠的理由,纷纷下落,一场风雨接踵而来。起先是温柔的落着,随后雨滴越落越大,不一会便电闪雷鸣,携着冰雹倾盆而下。
刺眼的闪电将夜空劈成两半,沉闷的天雷在头顶炸开,夜色深浓大雨倾盆,方才还热闹的街道早已空无一人。
没有人注意到一白衣仙人怀着心事从远处踏着雨滴汇成的水流而来,他全身早已湿透,却依旧仙气逼人。他抬头,不染纤尘的双目好似突然有了情感,在雨幕中璀璨夺目,摄人心魂。
梦回千盏,烟雨故人来(伍)“第一次见你,我就在想,你长得这么好看又那么孤单,就应该有一个人能一直陪着你呀。”一句戏谑的话,他却听得心动。
他向来六根清净不染红尘,那些因她微动的情绪稍加安抚便可控制,所以那日明明心痛的要死,还是咬牙说出那句“不爱”。
可他终究是高看了自己,那日目睹盏萤跳了诛仙台,他的心就好似被千千万万蚕丝缠绕着,稍有疏漏便倏而收紧,将他的心割的生痛。身体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这也许便是盏萤所说的爱了吧。如今他也感同身受,这样也算两清了。可她为何还会跳了诛仙台?她究竟想要什么呢?
曾经以为不论她重生成哪一种生命,他护着她,也算是还了欠她的情意。直到今日听到小六说喜欢上了别人,他的心好似瞬间沉入无底深渊里,再无依靠。
从前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如今却恍然了。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在脑海中不停支配着自己——
“不论用什么方式,也要留下她。”
大雨夹杂着冰雹倾盆而下,四周一片混乱,可沉羿思绪却一如既往的清晰,他眸色深重,细细梳理一切前因后果。
倘若这个凡间女子就此消失,是不是便能留她在身边。
头顶突然炸开一声闷雷,沉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禁苦笑,堂堂天界水神,竟然有一天能这样嫉妒一个凡间女子。
小六护着头在一片冰雹中骂骂咧咧地冲进门,还未来及换下湿透的衣衫,便看到归来的父亲房中亮着盏橙色的灯。
梦回千盏,烟雨故人来(伍)雨后的天空放晴,风卷着莺燕的鸣叫声从上空刮过,万物透着一股洗刷过的清新感。
钟临气急败坏地跨进院子的时候,沉羿正躺在藤椅上闭目养神。
当年斗姆元君拾到沉羿时,曾预言他“仙根过人却仙命渺茫”,换句话来讲便是“凡思未除,执念过深,终会酿成大错”,想到这钟临重重叹了口气,可还是换了表情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昨日你布了那雨,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沉羿仿佛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依旧阖着眼睛,并无动作。
“这本是你自己的事,我不愿掺和,可你作为水神,在夏日里下那么大的雹子作甚。你知不知道那蟠桃园刚刚结好的仙桃尽数被毁了去。如果仅是这样便也罢了,还将那正要去宴会上献舞的仙鹤公主砸下云头,摔成骨折,如今正拄着拐在玉帝那里抹着眼泪讨说法呢。”
沉羿微微睁眼:“师兄,我下次一定注意。”
“哼!”钟临将他的敷衍看在眼里,气不打一处来:“你若还认我这个师兄,就应当听了我的话,不该妄动凡念,扰乱心神!”
“……”
“我且问你,一个魔女跳下诛仙台必定魂飞魄散,你是如何将魂魄修补起来的?”
“……”为了凑齐盏萤的魂魄,沉羿将自己的一半命生生缝进她的魂魄里。虽然耗费了他半身修为,可每每提起,打心眼儿里觉得这是他漫漫仙途中最得意之事。因着这一半命,不论她在哪,他都能感知的到,而她对他,也因此多了几分不同于常人的熟悉和亲昵。
“既然魂魄已经修补起来,又为何不让她投胎,而是封了她的情感,抹了她的记忆,附在别人的命里求生?”
“……”
“你是不是疯了!”许久不见沉羿接话,钟临气急,但却十分知晓沉羿的性子,“就算是我那日逼得她跳了诛仙台,可现如今这档子事已经过去许久了。你逆天而行强行留住她已经违背天规,就不怕天神动怒,降罪于你吗?”
“师兄,我很清醒”,沉羿一如既往冷静,“我活了这千百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你是神,本就该无欲无求,可如今却平生了妄念”,钟临摇着头,“你让我如何是好。如此执念,对你对她,都是劫难,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入魔呀。”
“本就无甚分别。”
“什么?!”钟临大惊。
“是神是魔——”沉羿顿了顿,眸光黯然,“与我而言,无甚分别。”
望着钟临挥手登云愤愤而去的背影,沉羿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重新躺回藤椅。在一片蓝得深浓的天空中慢慢阖上眼。
若是早早投了胎,此生怕是再也与她无缘了。他修长的手指舒展开来又缓缓合上,反复数次——
那时,他又该如何呢?
梦回千盏,烟雨故人来(伍)
小六趴在村口的篱笆上干嚎,眼睛滴溜溜朝着沉羿瞟:“姑娘嫌弃我没有功名,可是你也知道,我虽然绝顶聪明,但唯独读书这事不是很擅长”,说罢叹了口气,“其实这个姑娘也并不是非娶不可,大千世界里肯定有只迷恋我的英俊却不求功名的好姑娘的。”
“……”沉羿白了他一眼。
“沉羿兄你既然是神——定能够无所不能。”
见沉羿并不想搭理他,便直接开了口:“我能不能做一个女子呢?”
沉羿扭头看他:“为何?”
“有时候我也在想,爹爹总男人就是要担负着家族的荣耀,若我是个女子便能不理会这些,时时与你在一处,吃喝玩乐、浪迹天涯。”
心倏而被提起,悬在半空颤动着。知道他心智未开,并不懂得情爱之事,可这想要与他在一起的心,却是生生世世刻在命里的。
沉羿突然挥手施了个变换,小六瞬间消失了,眼前一个眉目娟秀的女子,向他从从容容施了个礼,很是像样,令他一瞬间失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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