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的孩子

01

不像现在抱个iPad就能宅家里一天，那时没有这么多虚拟的可看可玩儿的东西，我们的快乐就是一头扎进大自然，自然界里的一切都对我们具有无穷的吸引力。

钓鱼的孩子

所以每年的暑假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光。

一件背心、一条短裤、一双凉鞋就是我们夏季的所有装束。没有帽子，用柳条编一个，又清凉又防晒；下雨了，折一个荷叶或者泡桐的大叶子，足以当伞；口渴了，有新鲜的玉米杆，嚼一嚼甘甜无比。

城市的西郊有一个人工湖，为市区提供60%的饮用水，湖水是由明渠引来的黄河水和贾鲁河水交汇而成。后来贾鲁河日益萎缩，水源主要就靠黄河水了。

02

贾鲁河是一条老河，两岸大树参天，植物茂盛。河水只有出现洪涝时才涨满，平时水流缓慢几乎静止，河水清澈见底，水草繁茂，长年的淤泥使得整个河底呈黑色，一群群的鱼儿在水草间穿行，偶尔有鱼侧游，瞬间翻起的白肚皮在黑色的背景下格外显眼。

幻想着用一只巨大的瓢，将这群小鱼一瓢打尽。幻想终归是幻想，看到大人钓鱼，我们也手痒痒起来。

钓鱼的孩子

找到一根细竹竿，去奶奶的针线筐里揪一段白线，没有鱼钩，就拿大头针弯成钩，将线系在大头处。拎一个空罐头盒用来装鱼，还没钓着鱼，工具倒准备的挺齐全。

几个人吆五喝六的出发了。

湖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一会儿就走到了。

“鱼钩”挂上一小块馒头，看准了鱼群，放钩下去，小鱼马上围拢过来争抢，不一会儿馒头就散掉了，反复几次，倒成了喂鱼了，眼看着鱼在水下欢快的吃馍，我们急得抓耳挠腮。

后来我们发现大人是用蚯蚓做诱饵，于是立刻在岸边挖出蚯蚓来，换成蚯蚓挂钩入水。因为鱼的活动我们看的一清二楚，所以看到鱼咬钩的时候，嗖！一甩杆，一条小鱼应声上岸。鱼钩没有倒刺，因此必须眼疾手快，就和现在公园里钓金鱼一样。

钓到了人生的第一条鱼，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哇！鱼还是彩色的呢，银白色的肚皮上有两三条彩色的线，阳光下闪着彩虹般的色泽。

因为水太清澈，我们的小竹竿也短，所以只能钓到3公分左右的小鱼，大鱼都藏在河心的深处。但这样已经让我们很开心了。

一会儿功夫，盛了水的罐头盒里已经有三四条小鱼游来游去了。

六月，是长满黄土岗的野酸枣的花期，看不到花的香气时而漫下土丘，时而随风四处游荡；土豆旺盛的生长，在墨绿的枝头缀满洁白的小花，每天看都不一样；七月，稻花飞扬，无数蜻蜓低空飞舞，玉米已经结穗，膨大的穗头挂着胡须，贴近了清香撩人；八月，芝麻还在节节高长，淡紫色的小花层层叠叠，下面籽荚饱满丰盈。

夏天总是给人油画般浓重丰富的色彩。

03

有一年，我跟随伯父到河北的平山县，当时伯父在那里当教员。

门前是一条滹沱河的支流，唯一的一条公路依山曲折、沿河蜿蜒，通向遥远的外面的世界。来到此地，好像与世隔绝，但对我来说却是开启了一个新的世界。

山里的孩子都打猪草，我最喜欢的事就是和他们一起上山坡、下浅滩。

河滩上的青草水灵灵的，绿得醉人。一片片的车前草，肥大的叶片紧贴地面，花梗直直的指向天空；农人种的小片的蚕豆已经有我们一半高了，紫色的花一串串开的正艳，豆荚还是嫩嫩的雏形。

河水在河滩上寻低洼处漫出一个个不规则的水沟和水洼，小鱼也随之而来。每个水沟、水洼构成一个个缩微的景观，清澈的水底，沙石、水草、鱼群以及岸上的青草，在我们眼中就是千岛湖。

小鱼大的有一扎长，山里的孩子抱起石块砸向水里，每一下就有几条鱼被溅出来，在地上欢蹦乱跳。

找一个玻璃罐，放入石子、水草、小鱼，置于案头，就是我的小鱼缸。

和山里孩子相处的时间里，让我感觉最神奇的事是钓甲鱼。

这里甲鱼很多，每天中午都能看到岸边爬到石头上晒太阳的甲鱼，人一靠近，它们便迅速游回水里去了。

当地的孩子钓甲鱼原来如此的轻松和悠闲。取一根缝纫机针，在针鼻儿系上结实的线，将针完全穿入一段剥过皮的青蛙腿作为钓饵，线的另一头绑在一根结实的棍子上。

找到桥墩下、沟渠边水流缓慢的地方，将钓饵沉底，另一端的棍子完全插入岸边的土里，上面再压上一块大石头，然后该干嘛干嘛，到第二天再去起钩。

原理是，甲鱼嘴小脖子长，吞下带针的青蛙肉以后，会横在肚子里，吐也吐不出来。棍子插在土里再压上石头，甲鱼力气再大也难以逃走。

第二天，他们每人肩上扛一根昨天插在土里的棍子，甲鱼吊在背后四脚拉叉、摇摇晃晃。他们要到镇上的收购站卖甲鱼壳，收购的甲鱼壳充当药材。那个年代没人吃甲鱼肉，只有人用甲鱼壳换钱，每只甲鱼壳卖5角钱。

钓鱼的孩子

04

那山那水那人，如今回忆起来仍是一段段美丽的风景。

二十年后我又去过一次，当年的小伙伴都长成了壮汉，河水不再清澈，甲鱼早已没了踪影，绿草茵茵的河滩乱石嶙峋，随处可见挖沙的大坑。

后来没有再去过那里，但听说河水经常断流。公路修的更好了，与外界联系方便了，房子盖了不少，可镇上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也就几十年的时间，变化真的是翻天覆地。

人们似乎都急着往前赶，赶着生、赶着活，赶着修路、赶着建房，赶着挣钱……

你是鱼，不要幻想着水干了你就能生出翅膀。

很多年不吃塘里养的鱼了，每每看到鱼塘边钓鱼的人，突然意识到，过去钓鱼的孩子都长大了，变老了。他们之中会不会有我儿时的玩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