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轴转动的几天,早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是怎样的翻来倒去,卡着所有的deadlines疲于奔命。行李箱滚轮摩挲地面的声音从五楼一路向下,折返在回旋的楼道里。告别声一茬接着一茬,好像倏地就消匿在深冬里了。每间屋子的灯都一盏一盏的灭去,卫浴花洒上的最后一滴水也结了渍痂,地暖依旧有气无力地供着热。这是临近年关的最后几天,所有的远行客都在回家。
父亲发消息说:“早点回,注意身体。”“好!快啦!”我回复父亲。
小心翼翼地藏下所有的无奈与焦虑。紧巴巴的年假在敲完最后一个回车键的时候终于有了盼头。忙乱地瞪着拖鞋洗漱收拾,捣鼓行囊想着就即日归家。
搭往市中心的地铁上,人紧挨着人挤的热络,他们操着北方特有的浓重口音搭着话,内容无不关乎近年关的购置和安排。老老小小的拥簇着,喜悦溢于言表。我拖着行李箱退移到角落,戴着耳机循环着一些断断续续的歌。窗外呼啦呼啦地闪过些LED的广告屏幕,“春节快乐”的字眼鲜活又明晰,璃窗的叠影里,一个落单的影像在喧闹的叠踧里有些滑稽。我心想许是北方的小年比起南方是要隆重一些的,才会有这样让人不适应的热闹劲儿。换乘了驶去机场的城郊线后,车厢的安静才能一如常态。有太少的人还在赶着回家。盯着车门上一个一个绿色的小圆点,回家的路也才依稀地近了一点,又近了一点。
流水线式地去推进着归途的流程,而晚点的通知又成了这个“年”最长久的等待。父亲发消息来:“不着急,慢慢回,注意安全。”我有些不知所措,许是搁下了一段很长的时间我却无从消遣,许是家不论是那么远还是那么近我都不曾真正归去,许是我走了很久还在找一个归去的理由。我有些自责,有些愧疚,有些失落。“出逃”千里却永远在被原谅,拼了命的向外“流窜”,却又从未妥帖地给过答案。落地窗外的飞机还在起起落落,闪着太繁华的灯。一直以来,我自持着“理想”的说辞,嗤鼻于父辈安土重迁的秉性,在异乡的归途,在近年关的日子里,竟忽然豁释。骨肉相对,人情所愿也。
机舱里,邻座的小孩子有些闹腾,蹭着够着地往舷窗外看,悄咪咪地趴在我耳边说:“姐姐,爸爸第一次带我坐大飞机呀……”折腾累了,就缩回去枕着爸爸的手香香地睡着了。小孩的父亲告诉我,他们这是回去探亲哩,可有些年头没再回去过了。想起那年父亲送我上大学,他的座位临近过道,我现在也还记得他探头往舷窗外看时喜不自胜的样子,乐乎地像个小孩。父亲后来常常提起那次远行,说那是等了多少年的快乐。转眼而过的很多年,我越来越像一个大人一样的在各地折腾,倒是父亲,像个孩子一直在原地痴痴地在等待。原来那个爱折腾的大人才是小孩最安稳的依靠。
“爸,十点能到家。”关了机,等飞机起飞。我们简单地为一个归去的理由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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