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家里。
衣服扔得床上地下到处都是。厨房里暖水瓶碎了,地上一滩水。板凳东倒西歪,盆盆碗碗,刀勺锅全挪了地,里外一片狼藉冷冷清清。校长夫人简单收拾下自己抹干眼泪,去上班了。老大张刻跑去喊赵丽。校长一个坐在沙发抽烟。
赵丽明白了怎么回事,叫上淑真三人奔向校长家。
“没事,你师母心情不好扔了东西。快去上课。”
校长解释。
赵丽和淑真看到这些,无语而心怯。动手收拾起来没接话。赵丽全身不自在,又觉得校长有些可怜。淑真带张刻买饭去了。
屋里两人在收拾。
“是我的不好,对不起校长。”
“不关你的事。”
他们一接一答,这时校长夫人又回来了。屋内有股火药味。
赵丽没有回教室,请了假说身体不舒服在寝室躺着,没人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下午上完两节课没课了,教室内大家如猴上窜下跳,开心得不得了。
心莲拿本书给木森。木森恰巧把自己看完的一本书给她。
“你这么快看完了?”
“嗯,功课这么松垮,看书自然要快些了。”
木森恹恹地说。
“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全是一团浆糊。”
心莲不解地望着他。
木森推了推眼镜,困或地看着她。
“我们从小到大被灌输许多观念和思想,我们不知对与错,有时来不及辩别。等到年龄渐长有了一些辩识能力,惶恐感吞噬着内心,我们总在他们的思想和见识中不可终日。永远无法超越(其实根本也不可能),只能沐浴在他们的光辉中。
木心说,以后的中国很少可能出现有卓越的文学家,像西方再也不可能出现像尼采那样的哲学家。
现在人太物质需求太多,功利心。我们不知自己真正要什么,只是跟着大家的信念,一同在路上。我们的欲望太多,不停地诉求自己的情绪需求,以求同情关注,从没想过问内心,真正想要怎样。如若有一天醒悟,或许已太晚了。
大家都是那样,力图自己也成为他们那样。有时挺可笑又可悲。
卡夫卡式的人很少,坚持自己思想(并非标新立异)的也很少。我们说不出他们那样有见解的话,更不能坚持他们的坚持。时间总如一瓶梅子酒,许多年后也让坚持有了琥珀色的纯香。时间是见证一切的审判官,在时间面前,我们都哑口无言,理屈词穷。”
“这就是我的感想和困惑。”
心莲认真地看了看他,回到座位。
他看了她一眼,等着什么似的,失望地看向窗外。无心看书趴在桌上睡着了。
校长一连跑了几趟县教育局。最后一次他坐着车回来,他不知回到学校该怎么说,锁着眉望着窗外。
赵丽又在校长家帮着打扫卫生。校长忙还有情可原,他的夫人也这么忙,其他的老师家属有意见,说她懒在作。家里鞋衣服椅上挂着,茶几沙发上放着。吃过的水果皮,方便袋,纸盒,盆碗扔得到处都是。赵丽皱着眉,一个邋邋遢遢的女人。她说着收拾完,又忙着拣带来的菜,准备做晚饭。
晚自习,老师来转了一趟,大家自习。教室里静静的。心莲做着函数题,几个解都不对。回头看看后面斜对过,木森位子空着。宋杰和张然在争吵什么,声音很大。
这时不知为何没声了。
“你呀何时回来的,快坐,快。”
宋杰忙让出位子,张然又找来板凳。
“吴军你的徽章呢?不是应该有的吗?”
张然扫了一眼他的肩说。
吴军惭然地笑了下。
“我被退回,不去当兵了,爷受不了那罪。”
说完,朝心莲走去。
大家看着吴军,人瘦了些变黑了,和他打着招呼,言语里多的是生疏和些许的鄙视。
吴军勾着头和心莲说话,心莲仍做着习题身子朝另一边挪了挪。
木森位子一直空着,心莲一天回头看几遍。
上午第二节课后,校长和班主任同时来到教室,和大家开一个会。同学们一时又好奇又激动。
班主任一脸凝重。
“同学们我今天要和大家商讨一件事情。关乎你们人生前途的大事。我们已经高二了,再上几个月,放假再上就高三了。同学们努力没努力,大家自己清楚,我们也清楚。学校本着负责不误人子弟的宗旨,全心为同学考虑的决心。跑去教育局请求师源,教育局说没有自己想办法。我很痛心也无奈。”
校长喝了口水,继续讲。
“我有一个决定,当然也征得局里同意。以后想学的同学要好好学,我们也尽一百二十分地教,有更好出路的同学,不想再学习的请跟我说,我答应,考试回来考毕业证照发。”
大家懵了这什么决定,教室里议论纷纷。一时没了主意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心莲晚自习依旧没上,去了校外自己租的屋子学习。
到校门口那家照像馆时,里面出来一人递给她一信封,说给你的。她错愕地看着信封不知里是何物。
到了家打开,几张照片和一封信。照片拍得很好,上面的心莲很好看,清纯简单地大眼,好奇地望着前方。一封仰慕示好的信。
什么人,把人家照片私自洗了,还写信。又老又黑躲在黑暗里的人,定也好不至哪去。不过照片拍得挺好,我喜欢。心莲自说自恋地又是各种姿势各种距离地看,好不开心。
宋杰和张然带给班主任一封信,是木森写的。说他以后不来上课了,到时毕业考试来考。没说去了哪,心莲心里想哭,一下子心里空落落的。
宋杰和张然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只是顺道送一封信,车在校门外等着。临了还潇洒地说,提前体验人生。同学们好好学习,还有我们那份努力,一同带着。等我们体验回来讲给你们听。
仿佛河过了分水岭,原先的热闹激情,骚动不安,现在只是静静地流淌着。宁静而清澈,蓝天白云野花树木在它的怀里,别有一股说不出的美好来。
现在的教室里,大家很少交头接耳,即使自习都有做不完的事。赵丽来得早下课也走得早,丝毫不停留似的没了影。李娟忙着问其他同学的题目,张艳彻底不来了,去家摆起了地摊。生意时好时坏,心莲上街在一旁看到。不是她一人还有一个比她大的男生。两人吆喝着,像模像样。心莲远远地看着,复杂地心情无法形容。
每个人都似变了独来独往。见面依照打招呼,生疏感日益增加。
老师每节课也都准时,校长时不时地来督察,一种无形的紧张感在每个人心里拉紧。
紧张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星期一的晚自习。心莲收到木森一封信。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人与人之间还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即使走丢了,未来的某天也会见面。”
里面写了他现在很好,有书读有钱挣,希望心莲好好学习以备迎考。心莲顿时信心百倍,收起信复习不会的课目。
回到出租屋路过街上的一个店门口,里面正播放新闻。南方一个城市被淹,许多官兵正在抢修河堤,挨家救人。停下看了会,莫名的亲切温暖。
第二天教室室有人在热议受灾的事。这时李娟大声嚷着。
“都怎么了每个人都上了发条,至于吗?考不上又能怎样不活了,还是家长会把你打死。我想回到从前,大家一起谈心逃课看电影。现在没人提甚至不想去。真的活得难受死了。甚至出了这么大的新闻也不管不问,你们还是人吗?
我把学校里的决定跟我妈说,她让我回家相对象早点嫁人,我哭笑不得。我对我妈说了,我的事我做主,即使将来没人要,也不去相亲。”
有人笑着安熨她几句,有人装作没听见。她见没人接茬,默然打开书来念,声音响亮有人捂起耳朵。
时间飞快,快眼离高考还有最后一个月。
班主任老师笑嘻嘻地进来。把一封信让前排的同学向后传看。
“你们觉得累,觉得苦,等你们上了大学会觉得,这些苦都没白吃。你会感激现在努力的自己,还有最后这么点时间,同学们加油。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随时恭候。”
他说了一大堆,大家忙着看照片。后面的问是谁照片,伸长脖子。
传到赵丽手里时,她两眼湿润。是袁野的照片。里面是抢险救灾时拍的,照片上每个人都忘我地挥动手中铁铣,奔跑在河堤。那情形感动了每个同学。大家无语地传给下个同学,脸色无比凝重。
已是夜里十二点了,心莲不住地打着瞌睡,洗了脸继续看书。窗外星星很亮,夜风轻拂,虫儿呢哝。木森,你在干吗?你可好我们还会见面吗?我有些挂念,轻轻地念着。咬了咬嘴唇内心一阵哽咽。
心莲写了信杳无消息,心里一天比一天急。
高考的前一天宋杰和张然早早地来到了学校,老师和同学们焦急地等着木森,依无影。
第二天高考开始了大家仍在等,进场的铃声响起,考场的大门关上了。
路上木森正焦急地赶来…
“晚了,晚了,我不能高考了,呜呜…”
趴在桌上睡着的木森突然哭醒了,心莲忙问,你的书看完了没,一时恍了神。
愣了下又四周看看,笑了才知是梦。其他的同学哈哈大笑,荒诞不稽。他自语,如若真的那样也挺好。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