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
也就是这会儿开始,让你萌生了对雨的渴望。湿热的雨水,混进腥臊的尘土,将污浊的空气调和成泥的味道。
那样,我会在风雨中恣意地呐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然而它真的来了,明知道我带着伞。
东边还亮着半边脸,西边仿佛跳闸后突然的断电,眼瞅着要掉入很长时间的一段黑暗。树枝绝望地低垂着,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宣判,留下塑料袋在巴士后面疯了似的追赶。
皮鞋和小凉鞋一前一后,距离摩登百货站还有足足一公里。
“先歇会吧,咱不赶”。皮鞋关心说。
她穿不惯跟高的鞋,但总会叫他心宽。“没事儿,要是没能到公交站就下了雨,那可麻烦了”,小凉鞋回答说。
白亮亮的雨点很快落下,一股脑儿砸在玻璃上。刮水器左右开工,在水瀑上划着两叠交错的环。透过环,依稀可见外面混沌的世界。

一切东西都裹在这个混沌的世界里面,该刮跑的跑,该冲走的冲。雨里雾里,四面八方乱窜,连方向感也被搅得一片混乱。
车子进站还没来得及抱稳,人已夺门而去,顺着风向,逃也似的钻进餐馆。
半个小时过去。雨停了,风也停了,黑云均匀地涂布着。
原本浓密的云团,像被无形的张力扯散,隐隐地透着光,就像一台粘满尘垢的灯盏,渐渐焕发出新的光彩。
来不及排放的雨水,滞留在马路两岸,集训般汇成一片浅滩。

皮鞋犯了难,暗黄的污水让他对水位失去了准确的判断,好在时有推车的行人打从身边经过。
十字路口,一女背着男友翼翼地斜穿到路口对面。像是开了先河,这一微妙的举动点燃了小凉鞋胸中的烈火。
“走吧,我背你”。小凉鞋说。
欣喜之余,更多的是不解。皮鞋很好奇,究竟是何种情愫,让一个瘦小的身躯有了特别想去背一个人的冲动?而且对她而言,完成五个仰卧起坐都会让她感到那么的力不从心。
一份浪漫?或者只是想要去证明什么。
皮鞋摆了摆手,“不要,一个大老爷们...”。
“哎呀,快点啦,一会儿就到了”
“不行,我脱鞋子淌水过去就好了!”。皮鞋把袋子递过去,小凉鞋不接。因为手里拎着大包小包,腾不开手。
“万一踩到玻璃怎么办?”,小凉鞋义正言辞,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走吧,不早了,我还想早点回去做饭呢!”。
有些东西,推搪久了,竟暗生矫情。但是让一个娇弱的女子,肩负起原本属于自己背负的担子,他于心不忍。

皮鞋掂了掂手中的分量,不轻,包里安静地躺着下午新买的书,足足有两斤。还有她网上花去三十淘来的背包,光是净重,就堪比一部EOS 70D,然而这些似乎都不足以成为皮鞋抗拒的理由。
对于自己的选择,她是如此的迷恋,并且深信不疑。
他拗不过她的坚持,在他看来,如果不开心,做再多的事情都等同于加括号乘以零。
华灯初上。
潺潺的流水将街道装饰成一面明镜,车行至此,漕漼作声。水有点深,只能摸石子探路,挪着碎步。冷不丁脚后跟一崴,小凉鞋一个趔趄,险些跌落水里。好在皮鞋本能的踮起一只脚,似须榕衍生出来的又一根茎,牢牢地立着。
泥水顺着脚踝,沉船般涌进鞋底。瞬间,皮鞋变成雨靴。
你竭尽全力想要去求全的东西,到最后,就这样被摧毁得不费吹灰之力。苍天啊,大地!
“我早说不要这样吧,非要玩什么浪漫!”,皮鞋愤愤地说,话语严厉且带有几分责备。
原本估计好一阵工夫的距离,因为没了湿鞋的顾虑,分分钟就越过了那片水域。
身后小凉鞋的步子明显放缓。
起初皮鞋只是觉得言辞过激,以致她在有意地回避自己。转念一想,其实事情发生以后,自己一直都是自顾自情绪的发泄,而无暇设身处地的去关心过她什么,直到她腿脚上那道殷红的口子,印染了天边的那抹残云。
那是一块伤口在滴血。
那是一个人的心口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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