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人生最重要的道路上迷了路,高考发挥失常,只去了二本院校。
母亲没有多说,我能从她脸上看出些许失落。父亲劝我复读,我想了想阴郁空洞的三年,拒绝了。
我看到自己背着行李踏上火车,去了离家一千多公里的地方。母亲送我到车站,嘱咐我出门在外的注意事项,我有些不耐烦。
我想我已经长大,自然有能力独自生活。
我越来越不胜其烦,开始觉得父母对我的好理所应当。
到了大学的我变得更阴暗消极,舍友都加入各类社团,参加聚会,还开始赚外快,在宿舍楼之间跑腿。
我觉得一切失去了意义,甚至不知道怎么去定义什么是有意义。
有两个舍友谈起了恋爱,甚至躲过宿管阿姨的眼睛,把女朋友带到了寝室,晚上睡觉时的剧烈抖动我都充耳不闻。
我只躲在宿舍睡觉玩游戏,也不与人交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睡我对床的舍友发现了我的异常,主动过来跟我搭话,他说他叫姜瑞安。
他有一头黄色的小卷毛,皮肤白皙,脸上痣很多。说话的时候嬉皮笑脸,腿抖个不停。
他似乎家境不错,每个礼拜都会换一双新鞋,鞋的牌子我听说过,一双就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
他看我整天阴沉着脸,闷闷不乐,说什么也要把我摆正过来。
他带我去酒吧,音乐的确很嗨,似乎能勾起我躁动狂欢的基因。每个人左摇右摆,不知跳的什么舞蹈,他们脸上都是忘我的神情,他们也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和我相同,又很不同。
我在酒吧待了不到十分钟,实在无法忍受,我的肢体无法如此协调地融入他们。烟雾缭绕呛得我直咳嗽,我试图喝两口酒润润嗓子,两杯下肚就有点不胜酒力。
我摇摇晃晃地慢慢离开卡座,姜瑞安还在我背后的舞池里搂着女人手舞足蹈,我的视线有些模糊,不知道他究竟取得了怎样的喜悦。
我讨厌酒精和烟草就像讨厌那些夏天。
绚丽的灯光刺痛我的眼,我的耳朵再也无法忍受如此喧闹的环境。我冲了出来,靠在门外的栏杆上呼吸新鲜空气,我第一次觉得汽车驶过后尘土飞扬的路面是那么清新。
我没有直接走开,我在酒吧门口等他出来,想跟他打声招呼。搀扶他出来的是那个和他一起扭动的靓丽女人,厚厚的妆容遮住了她的神情,两个人越过我相拥着去了酒吧对面的酒店。
姜瑞安常常和我炫耀他的丰功伟绩,他的手机里是很多女生的暴露的图片。据他所说,都是经过女方同意留下的。
我随意扫了一下,大多是长相美艳的女生,我想这个世界太疯狂了,疯狂到如此陌生。
他经常和我吹嘘又睡到了哪个行业的优秀女生,他说话时眉飞色舞的傲慢神情我至今难忘。
我想应该是她们睡了他。
我从他身上看到一个成熟的宗泽军,他张狂的性格和轻佻的话语。他抽烟时眉头紧皱的模样,好像历经沧桑。只要不开口说话,的确有种独特的魅力。
他把烟递给我,我抽了一口,没有像电视剧里第一次抽烟那样夸张地咳嗽,只觉得没意思。我硬着头皮吸完,闻了下自己指尖,那是香烟的味道,我想它应该叫臭烟。
我跟他走进KTV,他在包间里面左拥右抱,和身旁的女生唱歌调情。他似乎唱累了,把麦克风递给我,我默不作声。
他觉得扫兴,拿出一小袋白色的粉末,蘸了一点先在鼻翼上贪婪地吸了几口,然后慢慢的靠近那堆粉末,用一根黄色的吸管抵着猛吸一口,他的脑袋夸张地颤抖,过后抬起头挑衅地看看我。
我似乎已经完全不像小时候的自己,我没有想试试那新奇的东西,我也没有去告发他,我想总有一天他要付出代价。
就连我自己也不解,为何那段时间我会去伤害自己。我的手臂上全是划痕,以至于夏天的时候经常穿着长袖,在诺大的校园里显得有点儿另类。
学校的大会堂几百人坐在一起,我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去认真听课。我选择坐在最后排就是离学习越来越远。
前面很多男生在玩游戏,部分女生也是,他们开黑打游戏的声音早已经盖过了讲台前的导师。
我想找个事情做做,否则我会抑制不住去想消极痛苦的事情。
我迷上了看书,当我捧着文学书籍聚精会神看的时候,周围男生聚拢过来,翻看我书籍的封面。而后用看戏精的眼神看我,个个摩拳擦掌似要戳穿我的伪装。
我没有理会他们,继续他们眼里的伪装。没有人靠近我,我并没有觉得空虚,我总会自娱自乐。
我的寝室在六楼,我很多次靠在那里的阳台想纵身一跃,尽管我根本不知道那莫名其妙的念头来自哪里,没有人可以诉说,我也不想分享。
很幸运的,我修完学分,走完学校的流程,然后安稳毕业。
后面的路有很多条,绚丽夺目也好,黯淡无光也罢。我想不论我怎么选,最终一定会回到本来的道路上。
我该猛捶自己胸口,仰天长叹时运不济,还是一言不发接受命运。或者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自欺欺人地活着。
我最后再看一眼自己生活的大学,安心离去。
也许到过深渊的人终将会回到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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