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水的美丽

有时候，人们看不到眼前的美丽，视而不见。没什么，那是他们没有美丽的心情，也就没有美丽的人情。群体受众，待受众普遍感觉到俊逸和美丽，审美或者叫做欣赏观照，美丽已缥渺，不可捉摸。

小瓷器风采。长江二桥建成前，徐东地方是菜地、万吨冷库，武昌远郊；二桥通車后，从汉口三阳路乘公交车30分钟抵达原冷库现家具城，后院是新兴旧瓷古玩店群，近了。武汉三镇长江汉水四岸8个主城区5个远城区等等，地域大。各个地方口音风俗略不同。当初，人引我步行静僻的后院，花径、灌木、梨树、凉亭，以为是苏州。入一小店，瞥见货架顶上一只胭脂水山水帽筒。

孤陋寡闻，第一次看见瓷器帽筒，第一次看见胭脂红彩绘画细笔山水，很高兴。白胎匀薄，瓷质细腻，釉水纯净，画笔清晰，江山多娇，胭脂美丽。宋元山水构图，符合古典艺术品标准的传统手工制作旧瓷器！民国初期制品，腰冲线。货主开价，让我大吃一惊。低。买下。画儿为什么这样红？

景德镇生产瓷器帽筒，源于清朝中期。满清典章制度，九品十八级官吏戴官帽、穿朝服、履靴。要命的满清制式乌纱帽绸绒帽，上班扣在头上，下班回家脱帽罩木质帽托上，防塌皱变形，沉重啊；瓷器帽筒应运而生，托官帽用；帽筒画面成对置于厅堂条案上，显摆谱儿；同僚或下官来访做客，取官帽暂置帽筒上，类似木衣架木帽托功能。旁白进入这家厅堂，瞧见条案帽筒儿，越多越好，说明主公官衔越大。民间士绅商贾，无官帽不敢潜越，置几对帽筒托搁四季瓜皮帽便帽之类，也成潮流。人进屋子要脱帽的，叫礼貌。帽筒是官胄文化起因，一直延续到民国初期厅堂陈设，抗战之前。

帽筒成双成对，画面有人物、山水、花鸟、博古、对联，等等。属于实用兼陈设器，比装饰器花瓶价值低；但釉色种类及画法上，近代以来，文人画、浅绛彩画、珐琅彩画、刻花墨彩，名家名作，创新各种。我偶遇一只，学习一通，了解帽筒常识。尤其为什么是胭脂红？节点。人们解释不了。我单纯喜欢，胭脂非常好看。

将武汉三镇大大小小的旧瓷古玩店，地毯式搜索一番。首先，国营文物商店江汉路、硚口两个门点，没有胭脂红瓷的踪影。看来是历史近、大路货、没谱儿。其次，众多私营旧瓷店铺，尚有胭脂红盘、碗、皂盒，我买到一只筒香炉，比珊瑚红香炉价格高点。仅见过一只胭脂红山水香炉。再者，双休日文物市场赶集地摊状况，偶有胭脂红盘、碗等小日用品，都是山水画面。已经不错了，物流锅底。大致来说，胭脂红是民国制品，大路货，小件，最大是帽筒，价值价格不高。普遍看法。

我很欣赏胭脂红。一，看画面技法，格调清新，梦幻出奇。瓷画师手工用笔划出每一笔痕，或粗或细，或点或线，或淡或晕，或皴或染，都清晰可见，历历在目。这是任何中国水墨画、西洋油画、水彩画等等，没有过的先例。二，单颜色画山水，色彩瑰丽，精彩绝伦。构图高深古意，唐末五代以降，宋元山水画集传统水墨画之大成，有典范之法。如，近景树木挚天，茅亭房舍，渔樵耕读；中景芳汀芷渚，茂林修竹，风帆绰绰；远景重山叠嶂，青岚壑谷，水波荡漾，渊源流长。可以比较，在清末民初民窑各种瓷器山水画面，哪里找得出，可以与它类似比美的艺术效果图？三，美术史批评，看瓷看画，艺术观照。立体瓷筒，立体光彩。不用发工薪，我权充评论家。

我到宁沪杭长江三角洲走一圈，考察胭脂红小瓷器市场存量。肯定是民国初期制品，普遍看法是大路货。这种大路货于市面究竟存量如何？有个窥探，可以分析。这个区域有一定经济文化代表性。

苏州文庙，一只笔筒，蓝料山水。与胭脂红山水瓷如同一辙。我实践对眼蓝彩瓷器的开端。货主苏州靓妹，饮食店家出身，将两对浅绛彩花卉小盘精细瓷，江西瓷业公司青花底款，卖给我，笔筒搭头。另一只名家绘画粉彩花鸟笔筒，辛亥夏年款。开橱窗却锁门的店主阿婆炒股票去了，下午我又跑一趟买得。

上海广东路文物商店很气派，古瓷多，没胭脂红。城隍庙藏宝楼F1－F4是小店铺，没见什么胭脂红蓝彩。双休日F5是地摊集市。早上，几男围着阿乡夫妇，砍价打秋风，轮番进攻逼价。男货主大嗓门，上楼前F2老K铺子说了，这匝瓶卖勿掉500洋厘他收。众人散，远处盯着。我走拢看，规制300件民国初期浅绛彩山水大花瓶一只。就依老K言，成交。女主拿出蜡染纯棉婴儿包袱大布，帮我扎裹好。他俩从江阴来。我走开几步，有人拍我肩，问几多洋厘买的？上当了。瘪三演戏。

出门用纱布缠手腕，平常闲逛不戴表。转角，地摊小哥搭讪，台湾来的？他读到白短袖工装NAVY。我摇头。他说你蒙的表我能猜到，赌5块钱。我点头，ROLEX他读；解开纱布，掏5块钱给他，笑笑都高兴。瞥邻摊，一只胭脂红山水橄榄壶，五寸高全品，壶盖内圈薄如鸡蛋壳。买下。仅见一只，漂亮。后来被人故意损坏。

南京、杭州、南昌无所见，九江小店，不比武汉瓷货好价低。胭脂红看不着。宁沪杭旧瓷古玩市场印象是，胭脂红山水帽筒类物，资源贫乏。浅绛彩大花瓶、大笔筒给弟。蓝彩笔筒奉送高中同学老熊。他开旧瓷店，嘱他卖个好价，他不懂又没花钱，不当回事；结果隔壁店主雇人廉价淘走，并不懂，懂赚钱。笔筒辗转。仅见一只。

汉口买一对胭脂红山水帽筒，江西瓷业公司青花底款。民国官窑。不久，店里又有一对。主子摇头不卖。我笑笑，几多钱？不就是钱吗？他比上次翻一倍，好，我买了。第三回，浅绛彩二美帽筒，清末吕尚文作。非不卖我。我离开，无意与人一句；人跑去买，价格还低；回家左看右看不顺眼，外行，电话咕咕；我说算我买，明早取，給银子？吕尚文是清末御窑厂画师、浅绛彩名家，帽筒画双美仕女芭蕉叶。中国名瓷，中国名画。品鉴古瓷，本来文雅情趣。落荒山河岁月，屐痕处处，良辰无奈。

看到胭脂红大瓷器，用手指轻撫，毛刺肉指头。这是当代化工颜料釉，工业化程序制图和烧制品。源本康雍乾三代珐琅彩胭脂红，都是小瓷品。我买的民国初年手工制品胭脂红小瓷，画面笔划看似凸出，用手指撫摸，平滑无比。这，是关键的杀手锏的胭脂红彩画对比手法。一票否决。至今，胭脂红仿制品，做不出这种平滑无比。什么原因？请读文献。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人生伊始。

破除迷信，解放思想，读瓷。如浅绛彩瓷，玩瓷者不陌生。八十年代前，国营文物商店视作清末民初民窑瓷普品，大量社会廉价收购，大路货；大花瓶内销零售几百一只，大批量外销价或低。行业认为，非官窑，量多，浅绛彩瓷画容易磨损，低温瓷质量不高。产生的社会历史原因是，太平軍攻占九江和景德镇，平毁御窑厂等瓷业商户。御窑厂画师等为了生活，自行绘画、烧制各种瓷器，内容题材来自華夏文化和社会生活，不囿于官窑瓷器的绘画规制，不受形式内容的严密专控。浅绛彩瓷的产生，一是成本价格低。二是题材宽泛大众喜闻乐见。三是瓷器形式风格多样化。四是文化教益作用。行业瓷界称之文人画。许多浅绛彩瓷画家，不仅是清朝御窑厂画师，同时是社会国画名家，文化人。

浅绛彩瓷器生产存世1855－1925年。釉料颜料的调制、画法、瓷器烧制等等，已经失传。九十年代，我常遇到浅绛彩，名家名作，市价一直低于粉彩瓷。后来，路回峰转，世界一时风行中国浅绛彩瓷文人画起来，尤其是仕女童子、山水，大受海外市场追捧。市价飚升了，物以希为贵。历史证明，人们不珍视的美丽，市场势利，行业群体和陈规旧矩所轻视的，大路货、商业瓷，不一定就是价值低下的普通瓷、世俗艺术品。优秀靠品质说话。封建保守夜朗自大的社会思潮，严重低估浅绛彩瓷画的历史价值和市场价值。仅仅存世70年间失传，是一个教训。市场浅绛彩瓷，从价低货多，到成为世界闻名的香饽饽，有必要反思。

民国初年民窑胭脂红小瓷有标本，没有论述资料。这些胭脂红实物，看似凸出，撫摸平滑，物理特性独特。我手摸不着清三代官窑珐琅彩的胭脂红瓷画，没有感觉对比。但是，研究清三代官窑珐琅彩关于胭脂红彩料的来源、制作、特性等等文献。有意义。

一，读赵汝珍著《古玩指南》1942年出版云，清宫瓷器，除了在瓷胎上画珐琅外，还有在料胎和铜胎上画珐琅。瓷胎画珐琅和料胎画珐琅，除了用珐琅绘画纹饰外，其釉也不是用普通的瓷釉，而是原色珐琅。珐琅可以与各种色彩调合，尤其和蓝、红两种色彩，调合最佳。只有蓝、红二色及其深浅的变化色，为珐琅。

珐琅釉和珐琅画 ，与以前的瓷釉和彩色颜料，都不同，而且都特别美妙。这位前清大理院少卿写到，康熙、雍正、乾隆的官窑珐琅彩，原色釉色珐琅为白色，蓝、红二色为珐琅。其它各种色彩，乃系彩色颜料。不是整个画面都用珐琅绘画而成的。

二，1984年12月，江西省文化厅文物处编印《中国古代瓷器基本知识》工具书。记載珐琅彩，创烧于康熙中期，从铜胎珐琅彩移植而来。是用珐琅质调制的一种彩料。据说这种彩料是从欧洲进口的，其化学组成，与我国传统的彩料，有明显的不同：一，含有大量的硼。二，含砷。三，用金着色的胭脂红。四，胭脂红用金红，这种彩在康熙以前没有见过。突出特点是，绘画什么颜色，烧出来仍是什么颜色；施彩较薄，看起来有凸起感，用手融摸却又是平的。画面立体感强，色彩瑰丽，精美异常。

珐琅彩瓷，是宫廷垄断的高级艺术品。制作时，先由如意馆画工绘制画稿，再由瓷工照稿画瓷；无论在施彩和烧制方面，都非常精细，被誉为＂世界奇迹＂。盛于雍正、乾隆。

料彩即珐琅彩，用珐琅质加樟脑油调合的一种彩料。康熙廿年，一种用金作主要着色剂的红彩，从西洋传入景德镇，叫金红。又名洋红。主要使用于珐琅彩。外观上，与铜红、铁红迥然不同，与胭脂的红色相近。也叫胭脂红。胭脂红之淡者，称胭脂水。

胭脂水也称金红，康熙年间从西方引进的一种红粉低温釉。在烧成的薄胎白瓷上，施以含金万分之一、二的釉料，于彩炉中烘烤而成。釉汁细腻，光润匀净，色如胭脂，故名胭脂水。胭脂水釉的器物，都为官窑产品。始于康熙，精于雍正、乾隆。

三，1993年朱裕平著《中国瓷器鉴定与欣赏》。指出珐琅是一种玻璃质，加入各种金属氧化物，经800度左右的温度，烧烤后会呈各种颜色。康熙后期吸收了西洋瓷的画珐琅的做法，发展成珐琅彩这一新品种，又称瓷胎画珐琅和料彩，俗称古月轩；西方称之为＂蔷薇彩瓷＂。清朝，珐琅彩瓷器始终藏秘宫苑，专供皇帝后妃们玩赏御用品。多为小件器物。雍正珐琅彩开始在白色素瓷上作画。水墨、蓝彩山水珐琅彩，相当精美。珐琅彩至嘉庆初停止生产。是专门为宫廷生产的珍品瓷，数量极少，总计四百件左右。清末民初又有仿清三朝的产品出现。

四，1998年周丽丽著《中国名瓷欣赏与收藏》。指出清康熙珐琅彩的烧成、制作颇费周折。彩料从外国进口，烧造分两地完成。先在景德镇烧成上等白瓷器；解运至北京后，再在宫廷内务府造办处，由画师绘画后，低温二次烧成。因此珐琅彩器一般不定窑口。

雍正朝还创烧了极为精湛的一色水墨、蓝料、胭脂红珐琅彩器。在白地上用单纯一色的珐琅料绘画纹样的，颇为别致，其中尤以蓝料或胭脂红料彩绘图案的品种为多见。这种单纯一色的珐琅彩绘画的品种，又称料彩，图案具有格调清新，色彩典雅柔和的特征，深受皇室青睐。这种蓝彩浓艳不透明，与康熙所创烧的玻璃质感很强的蓝彩不同。乾隆进一步发展。用蓝彩绘画的器皿多为小型器，盘、碗类。釉上蓝料、胭脂红绘画制品，图案精美绝伦，传世珍稀。

以上所引，是有关清朝官窑珐琅彩器的论述，胭脂红、胭脂水、金红、洋红、料彩、蓝彩，是确实的。这种彩器，世俗难得一见。其中，江西省厅的工具书，记述康熙官窑珐琅彩胭脂红即金红的彩料突出特点是：看起来有凸起感，用手融摸却又是平的。与我实证民国初胭脂红特点，看似凸出，用手指撫摸，平滑无比。是一致的。这是一点。第二，民间传说民国胭脂红彩料中渗有黄金，没有文字记載。江西省厅的工具书明确记載，从欧洲进口的珐琅质调制的一种彩料，用金作主要着色剂的红彩叫金红、洋红、胭脂红、胭脂水，康熙以前没见过。西洋进口的红粉低温釉，含金万分之一、二的釉料，施薄胎白瓷上，彩炉中烘烤而成。第三，都为官窑产品，小件精细艺术瓷。这部江西省厅的工具书，有专业权威性，有关胭脂红关键特性特征的重要参考论据。

九江近代开埠以来，工商瓷业空前繁荣，生活环境消费水平与经济建设，综合发展。许多瓷器实业商行字号，开设九江；许多瓷画家长住九江，有事需要去景德镇工作一段日子，有的就在九江设置瓷画作坊，从景德镇烧成素白瓷器，水运九江，由画师逐一绘画涂彩，就地低温二次烧成。清末民初浅绛彩瓷、胭脂红瓷，都是低温二次烧成的。青花是高温瓷，必须景德镇窑烧成。

有文字提示，辛亥革命之后的民窑胭脂红彩料，是清宫旧藏。民国初开风气，北京故宫的进口胭脂红釉料，被运出到九江。由江西瓷商实业绘制、烧造出批量，小件日用瓷品。至抗战前夕，彩料用尽。素白瓷细胎，都是景德镇上佳之作，无疑。胭脂红画面有宫廷山水图的规制，画师艺术功力好。生产出品面世，世俗耳目一新。客观而论，不能与清三代官窑珐琅彩单纯一色胭脂红，比较。只是说，封建皇权崩溃了，新近生产的胭脂水瓷器流入百姓家。人们对单纯一色的洋红，觉得喜庆，审美心理乃有抽象非传统之感。本来少见的新生事物，一下子批量冒出来，人们不一定视之大雅正堂瓷。

故宫保存前清御用的五两朱砂，后来经批准给当代名画家作水墨画颜料，创作红色山水绘画作品，非常精彩。

康熙、雍正、乾隆的官窑珐琅瓷，有单纯一色的胭脂红人物、蓝彩山水等瓷器存世。是代表艺术瓷，后来没了；辛亥以后，江西民窑生产的小瓷订制瓷等等，胭脂水彩料稍多，蓝彩很少；存世廿多年，昙花一现，也没有了。观单纯一色的珐琅瓷，由清三代官窑创制、中断，到民国初民窑又重现胭脂红出品，与中国社会发展阶段，息息相关。是中国瓷历史的一个有机过程。实证研究，我过手实物，早的，乙卯年1915年胭脂红山水帽筒，名家汪友裳作。发色金红，画幅饱满，古意盎然。晚的，1930年鹿亭自制于浔阳。画笔简洁，胭脂红带紫。

我认为，辛亥革命以后面世的，民窑胭脂红、蓝彩小瓷器，就是清朝珐琅彩的单纯一色彩料，金红、洋红、胭脂红、胭脂水、蓝彩末尾彩釉的绝唱。

最后一班列車，蔷薇彩瓷。Wonderful China.

三不知去一下市场，偶尔拎一件胭脂红帽筒。就那么些来客，人诧，那个老几搞么帽筒沙？一哂。是啊，瓷帽筒不大受待见，才有我等的机会。我觉得是普通的个性文化消费，精神需求一斑。几个江西老表，可能经常来汉口参与市场锅底烩，包租面包車来，九江午夜出发，清晨到汉口。汉九线近，传统商贸瓷路熟络。他们的旧瓷品较硬，瓷出江西，天时地利。售完即返程，讲究时效比。估计是第一线铲地皮的，即到乡村人家搜集旧瓷的，自由小商贩，挣点钱不容易。天知道九江哪哈的？有一个感冒了，我给他一盒药。

那天近午，我去香港路市场。场地中央孤零零竖着一只胭脂红帽筒（照片一），口挂线。货主是老表，馬上返赣，叫我捎走。免得带回去。我应允，学习古瓷实验廿年，这件最廉。廉售仅是价格，品货却含人情。中学做过实验，写过报告。一只美丽的胭脂红山水帽筒标本，琢器，似立式花瓶，可以插花，可以拢画卷，可以存地图，可以眼观山水画面的灵气。有点社会学人类学常识，明了，百年前人文精神、发明创造的果实，该有物记。人，与美丽的物记，对话交流，文明的萤光，岁月静好，在那。

三不知老表们出现，来货颇多，值得关注。一对嫩黄地开光、双画面胭脂红山水帽筒，全品相。竖场中央。一瞥我知，所以还在，是价格高的横阻。早上店主们、淘宝者、捡漏者、爱好者、学院派、实力派、大款小姐，大腕小虫，如过江之鲫。乐融融，诚淘淘，不显山水。不过，内陆大县城，没么事稀奇，没么东西亮眼。不一定相得中，大路货；不一定看得穿，膺品地雷陣；不一定卖得出，外馬瞎要价，地脑壳熬着等着。

我拢近，问货主，检验帽筒，洁白细瓷胎一色、胭脂水一色、嫩黄一色，制作工序和画法艺术，典范而复杂，宫廷山水图式，清新，民国初年艺术品无疑，询价。果然贵。从未读过见过这般完美，宛若惊鸿的对子帽筒。付款。干脆利落没商量，两手拎着闪开，找地儿找报纸自个包装去。不磨叽，一旦货主反悔，不是没前鉴，涨价。临近大门，白细瓷胭脂水嫩黄地，我心知晃然耀眼。一店主见状一言开价，立馬赚一倍。不。我不是卖瓷的，是消费的。内心佩服这位下岗女工，以前只有我买她的淘件，翻倍。

我买的胭脂红彩、蓝彩山水帽筒，江西瓷业公司、九江志安公司、九江远东公司、九江庆華公司等等出品，呱呱叫有意思。我只喜欢胭脂水的小意思。在海外类似胭脂红硕大瓷器面前，不伸手的，怕刺疼指头肉。没看见一只胭脂水小瓷真品。听熟了经典民谣《500 Miles》，lf you miss the train l’m  on，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时间、财力、魄力、机遇等限制，错失一些瓷品。好物太多，谁能网尽？武昌店一只精美小瓷杯，胭脂红地开窗，双面浅绛山水。单柄残，残了也罢，釉补得我心不舒服。古瓷名瓷有残也有样，不能弄巧成拙。错过。菁华公司蓝料底款，四字，再未遇。据传是宋美龄用瓷制品公司。广济市武穴镇，距九江咫尺。鸡毛小店，淘一只蓝彩山水单柄小杯，1934年民国上将何应钦订制瓷。九江志安公司出品。（照片五）天气炎热，买一个西瓜先递给店嫂。同去的男子问，我也热，西瓜在哪？西瓜在钞票里，走。

胭脂水小情趣，分送乡贤，盛满鲜花和笑颜，温馨而芬芳。瓷雅、画雅，何需大？花香，不在多？人居瓷雅养家的颂意。

南京妹在远方，邀我小住。高兴，想起钟馗嫁妹的经典故事。打起行囊，挑选我认为最好的一对嫩黄地开光胭脂红山水帽筒，礼颂她，装桢她的独立屋。古瓷如新，行话叫老中见新，满分，即古老的真瓷，没有磨损像新品般完好。百年前的中国名瓷艺术和奇葩色彩瓷画。我用衣服内外包裹好，装行李箱，手拎一路无恙。飞机三次航班，转机两站，后一站地勤男女热枕，随手将箱放上传送带，托运。美的航线，新鲜的旅行，携程小瓷？

抵达目的地，取箱，完好！啊，美丽的心情，美丽的人情。身外之物，微不足道。

照片：二，清末名瓷画家汪友裳作品。一、三，民国初年制作。四，民国初年蓝彩山水。五，珐琅彩蓝料单柄杯订制瓷：宋元山水画。六，珐琅彩墨彩题辞。七，网載照片，乾隆胭脂红瓷画钟馗嫁妹，援引说明。谢谢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