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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某种意义上说,写小说就是讲故事,这一点在中长篇小说中表现得最为明显。论讲故事的才能,刘震云无疑是个中高手。
四川人认为,会讲故事的人首先要稳得起,不疾不徐,娓娓道来。这好比说笑话,你自己得稳住,不能笑,要让别人笑,最好是别人笑了你也不笑。悲情故事亦然,你不能流泪,要让别人流泪。你只是在讲故事,只是在陈述某个事实,如此而已。另外,会讲故事的人还得会加“瓤子”,拐弯子,兜圈子,绝不能直奔主题(结局)。故事就跟生命一样是一个过程。生命注定走向死亡,故事注定走向结局,其本身没有意义,万般精彩全在过程。
来看一个故事片断:
“陈长杰从武汉来信,说他又要结婚了,让李延生去武汉参加婚礼,‘七月八号前务必赶到’,‘余言面叙,切切’”。
陈长杰是谁,跟谁结婚;李延生又是谁,他去没去武汉,且按下不表,听老刘我从头道来。
十年前,李延生和陈长杰都是延津县风雷豫剧团的演员。剧团最拿手的戏是《白蛇传》,李延生扮许仙,陈长杰扮法海,女演员樱桃扮白蛇也就是白娘子。从当初陈长杰如何与李延生和樱桃说戏,到舞台上的表演,再到成为整篇小说基调的唱词“奈何奈何,咋办咋办”;又从戏内到戏外,生活中白蛇嫁了法海,许仙娶了县糖果厂的女工胡小凤。后来剧团解散,名角成了工人。陈长杰与樱桃不睦,为了一把韭菜发生争执,导致樱桃上吊自杀。陈长杰通过关系携幼子到武汉谋生。转眼便是三年。......
绕了一大圈,把前因后果讲透,终于绕了回来:
胡小凤听说李延生要去武汉参加婚礼,就吐出俩字:
“不去。”
“老朋友了,不能不去,他在延津死老婆的时候,还跟我说,在延津能说心里话的,也就剩我一个人了。”
“他死老婆娶老婆我不管,我只问你,你去武汉,路费谁出?”
“当然是我出了。”
“你去参加婚礼,给不给份子钱?”
“当然得给份子钱了。”
“武汉离延津可不近,你一个月才挣六十多块钱,车票加上份子钱,不得你两个月的工资?这两个月我身子一直发虚,站着一身汗,坐下还是一身汗,我都没舍得花钱去看病,啊,自己的老婆你不管,倒管别人娶不娶老婆了?”
没想到一件事引出了另一件事;结婚几年后,这种一件事引出另一件事的事越来越多;李延生怕胡小凤越扯越多,赶紧打住话头:“去不去,这不是跟你商量嘛。”
又说:“邀不邀请在他,去不去在咱。”
那边老朋友要求七月八号前务必赶到,这边倒好,听老婆的话,不去了。
陈长杰与李延生以及樱桃的过去是铺垫,李延生与胡小凤的对话同样是铺垫,后者道出了出远门的难处。没有钱,奈何,奈何!老婆不同意,咋办,咋办?
不死心,跑去打听了一下,去武汉来回的火车票一百多块钱;参加陈长杰的婚礼,随礼起码得五十块钱;加起来快二百块钱;而李延生每月的工资才六十五块钱;去一趟武汉,两个月的工资都不够。
于是下定决心不去武汉,且找了个借口:无奈上个礼拜崴了脚,无法下地。
整整一个章节,四千多字的篇幅,故事仅仅开了个头。
正是如此“啰嗦”的开头,为推进后面的故事情节提供了动力和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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