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原来如此!竟是这样!果真是畜生!怪不得!怪不得!心中的谜底揭开,林岚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诧,也没有哪怕一丁点儿的害怕!似乎只有这样才是理所当然的,才是可以理解的!而在林岚内心的深处,仿佛生出了一种本该如此的快感,甚至有一点点虚脱般的满足。
这,就对了!披着毛皮,摇着尾巴!是啊,早该想到,要不然怎么说得通!林岚点点头,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下,好了!说得通了,也当然就能够接受了!”这样想着,满意的笑容就开始从脸上荡漾开来,从心里冲溢而出,在身前背后满满地弥漫。
“是啊是啊,人,说话办事当然得有人味儿啦!他们,不,它们嘛,……”林岚歪着头想了想,“嗯,不错,能理解啦!嘿嘿……!”或许这种恍然大悟的力量真的可以支撑着人们以最低的认知和最大的让步去接受,或者去承受,甚至是忍受。毕竟,带着皮毛、晃着尾巴的,不是人的,做出不是人的事,正常嘛!
“噫!这下好了!”林岚后退着转过身,“应当去告诉老桂,让他也能心里敞亮一些,你,不能和它们斤斤计较嘛!”
“好!这就去!”林岚激动之下竟然也狠狠拍了一下手。“啪!”在空旷的楼道里,这一声竟然有着“嗡嗡”的回声。“糟糕!”林岚心想,“赶紧走!”林岚的眼前又浮现出来时路上那双凶狠幽深的眼眸,不禁心里一阵阵发慌。
“咣当!”门打开了,武书记根根抖擞的背头探了出来,“哦,是你啊!”见林岚一脸木然站在那里,武书记搓了搓手,笑笑,“我也作不得主,你不要激动,再好好想想,回吧!”
“嗯?”林岚怔怔地看着那张说不上什么感觉的嘴脸,“怎么会?刚才,是不是真的?”带着满脑子的疑惑,林岚稀里糊涂地再次往回走。
到了电梯口,等了很久很久,电梯才不慌不忙地姗姗而来。“不想了,”林岚摇一摇头,晃了晃手,“太怪了!”
“难道是我的错觉?”
“明明是,那么真切,那么清楚!”
“可是,开门跟我说话了啊,那笑,那声调,那语气,分明是那么像人啊!”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慢慢进了电梯。身后空无一人的楼道那么干净,那么空,有些暗,平时没有人来,显得更加寂静冷清。电梯开门的声音划破了楼道的静谧,像是扯开密封纸箱上的胶带,酣畅痛快又有些揪心,担心随着开启带来破坏,或者是意外的变故什么的。
然而,当然是没有的,平静的氛围确实没有什么变化。林岚站在电梯里,门关上的刹那,洁净的门板上影影绰绰地映出了一个奇怪的形象。秃秃的脑门因为门板的映照有些变形,嘴,向前突伸,有些尖细。恰巧门上画了两个半圆,顶在头的两侧,如同长着的耳朵一般。可能是有调皮的孩子,用签字笔画的罢,几根细线如胡子一样的分布在尖嘴的两边。
“这,这岂不是……”林岚本能地使劲揉了揉眼睛,宽脑门,大大的圆耳朵,伸出的尖嘴,嘴两边的长胡子。“这就是,这就是一只老鼠!”
林岚真的害怕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门上那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影像,如同一根尖刺深深地扎入林岚的心里。这种恐惧,比恐惧的起因和恐惧造成的后果还要来得凶猛和惨烈。
任何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一只老鼠,其实哪怕是一只猫,一条狗,再不济是一头猪也行,总是好过人人喊打,人见人厌的老鼠啊!
林岚望着门板心乱如麻,这慌乱比刚才在看到武书记和金边眼镜的变化还要浓重。可能一来刚才属于事不关己,二来刚才的发现会让很多事显得合情合理,至于他们或它们是真是假倒不是林岚所关心的。而现在,哪怕只是像,只是隐约中有一点点雷同似的巧合,内心里都不会顺畅,更不愿面对。
电梯继续稳稳地运行,林岚晃了晃头,左右前后各迈了一步,当自己的形象脱离了那几处划痕,那巧合似的形象就消散无踪了。于是,林岚轻轻地笑了一下,真是的,至于这样疑神疑鬼,至于这么敏感,这么心神不宁吗?!
然而,林岚的心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了自己的这半辈子。有一些不敢向人言说的向往,一些不能让人知晓的隐秘,还有一些不愿面对的伤口,一些不敢回顾的过往……
还有,还有,还有小心翼翼的探求,无所适从的摸索,还有黑暗中的不知所向,光明里的不知所措,还有受惊后的惴惴不安,受挫折后的畏惧害怕……
当这些一一对应到自己身上之后,当这些一一从自己的心里得到印证之后,林岚的心里好像反而不怎么慌了,似乎既定的事实就像是在板上钉钉,不管钉的时候有多疼,钉完之后有多丑,你总归是没有力气自己拔下的。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面对着现实,面对纷乱的事,面对各色的人,又岂敢不是一只小小的老鼠,小心翼翼而无可奈何,惴惴不安又满怀希望。
想着想着,林岚伸出手摸了摸那双圆耳朵,捋了捋那几根长胡子,“嘿!你好吗?”说着,林岚的脑海和眼前闪过一幅幅画面,漆黑的夜、昏暗的灯,幽深的眼、冰冷的脸,还有那柔顺的皮毛,那条摇来晃去的尾巴……和这该死的日子!
于是,林岚慢慢地笑笑,又慢慢地吐出一句话:“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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