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为《三联生活周刊》文章,以下为观点摘编:
人区别于动物,人之为人最本质的一种能力就是虚构的能力。正是这种虚构的能力促成了规模不等的合作,从而将人类推向了地球生物链的顶端。
传统而言,人生主要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你需要学习,以获取技巧、知识,构建个性、身份,然后到第二阶段,你仍然需要学一些新东西,但更多的则是在利用你在第一阶段,在你更年轻的岁月里积累的知识、技能和身份,谋生、游历、对社会有所贡献。
世界变化的速度如此之快,你所学的大部分东西都会在短时间内过时、失效。你能做的,就是终身学习,不断变化,不断重塑自己,包括你的身份、个性,很可能要持续到六七十岁。
我们总以为,新技术会让我们的生活更便利、更舒适、更平静,但事实恰恰相反。因为变化总是伴随着压力。保持某种程度的平衡——持续变化而不至于被变化的压力所淹没,将是21世纪生活最大的挑战。
大部分人在十几岁的时候会关心大问题,比如生命的意义什么的……但到了20多岁,他们会说,我还是先结婚、生子,然后再回到这些问题,但他们再也没回来。而我从来没有放下过这些问题。
人类所有的欢乐与烦恼、成就与灾难,都与一场过于仓促的地位跳跃有关——在人类之前,凡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动物(比如狮子、鲨鱼),都要花上几百万年的时间,当终于通过进化站到顶峰时,它们看上去威风凛凛、霸气十足,数百万年的统治,让它们充满自信。而人类突然跃居食物链顶端,不过十万年的时间,智人就像香蕉共和国的独裁者,看上去威风凛凛,但内心里还是大草原上那个整天充满焦虑和恐惧的小可怜。用现代心理学的术语来说,正是延续了十万年的身份焦虑,造成了我们内心永远无法平息的空虚和不满足——无论获得多少快乐与成就,总是不够,总想着还要更多。
在这种焦虑感的驱动之下,人类自我认知与发展的历程走向了两个方向。一是寻求意义,人类创造了各种各样的神话、宗教,以证明自身的存在有着某种特殊的目的。二是寻求力量,人类发明了各种工具,语言、文字、计算机、互联网……放大人的力量,以满足不断“进步”和“升级”的欲望,以成为“更好版本的自己”。
人类对于最重要的问题其实一无所知。所以,与其说科学的革命是“知识的革命”,不如说是“无知的革命”。
宗教最在乎的其实是秩序,宗教的目的就是创造和维持社会结构;科学最在乎的则是力量,科学的目的就是通过研究得到力量,以治疗疾病、征伐作战、生产食物。现代科学与宗教就像夫妻,进行了500年的婚姻咨询,仍未能完全了解彼此。
现代性就是一份契约,整个契约可以总结如下:人类同意放弃意义,以换取力量。自从科学革命以来,人类越来越擅长获取新的力量,却并不善于将这些力量转化为幸福,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却并没有变得更幸福。
这种力量也许将在不久的将来给人类类似神的特性:延长生命,甚至到欺骗死亡,创造新的生命形式,终结战争、饥荒与瘟疫(事实上,21世纪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更多的人死于吃得太多而不是太少,更多的人死于老年而不是流行病,更多的人死于自杀而不是战争、暴力与恐怖主义合在一起)。但是,这样的力量需要付出代价,而且很可能是人类无法承受的代价。
300年后人类绝不会是地球上占主导的生命形式——如果那时候人类还存在的话。从当前技术发展的步伐来看,人类在生态灾难或核灾难中自我毁灭,也并非没有可能。更可能出现的情况是,我们通过生物工程学、机器学习以及人工智能,将自己升级为一种截然不同的存在形式,或者创造另一种存在形式,取代人类本身。
就像19世纪的工业革命制造了‘无产阶级’一样,随着人工智能、机器人逐步取代人类的职业,未来99%的人类可能会失去经济/政治价值,沦为‘无用阶层’。财富和权力技术会越来越多地集中在拥有强大算法的极少数精英手中,造成前所未有的社会/政治不平等,甚至转化为生物学上的不平等。更可怕的是,一旦99%的低级智人丧失了军事、经济价值,1%的精英阶层与政府可能会丧失投资教育、健康、福利的动力,最终导致他们被整个系统抛弃。
智能是解决问题的能力,比如诊断一个疾病的能力;意识则是感受事物的能力,比如感受到痛苦、愉悦、爱等。在他看来,“智能”与“意识”的分离,正是机器取代人类的关键所在。
在人类和其他动物身上,智能和意识固然是不可分割的。哺乳动物解决问题靠的就是感受。我们解决问题也离不开情感和感受。然而在计算机中,这样的关系并不存在。
数千年来,人类相信权威来自神。无论遇到人生中的任何疑难,只要寻求神的意见就可以。到了现代社会,人文主义兴起,权威逐渐从神转移到人。人的感觉和欲望才是意义的终极来源,而我们的自由意志,是最高的权威。
今天的人类正站在一个新的历史的十字路口:权力和权威正在从人转移到机器,转移到人工智能。这种转移源于两种特定技术的结合:一方面,生物学家正在破译人类大脑与感觉的秘密;另一方面,计算机正在给予我们前所未有的数据处理能力。两者一结合,我们就有了一个强大的外部数据系统,比你自己更了解自己
20世纪的政治就是一场关于人类未来的宏大远见的战场。20世纪的政治领袖,无论列宁,还是希特勒,你无法指责他们缺乏远见。但今天的政界,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远见。
人类从20世纪继承下来的政治系统根本不足以应对局面,政客和民众都在失去对事件的控制。互联网的兴起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网络空间对于我们今天的日常生活、经济和安全至关重要,但互联网的基本形态和特征却不是通过任何政治进程决定的,尽管它涉及各种传统的政治议题:主权、工作、隐私、安全。
我们今天的教育系统没有办法了解今天应该教孩子什么,这些孩子今天在学校里面学到的所有知识,二三十年后可能完全无用。我们不知道现在应该教他们什么,才能够让他们在二三十年后找到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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