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l 雪梅姐在上海
齐帆齐商学院成员,齐帆齐微刊签约作者。
又是一年新茶上市的季节,江南的朋友给我寄来一包绿茶,她家里种了一整山的茶树,这片茶树种在半山腰,采天地之光,吸日月精华,长在云雾飘绕的山中,没有一点污染,在三月鹧鸪叫的声中抽出了新芽,它们刚长出两片新叶的时候,她父母便请来了采茶的工人,赶在清明前采摘回家,用传统的手工制作绿茶。
据说清明节前的绿茶是茶中极品,收到茶叶后,我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装,用夹子夹起了两克茶叶,放入白玻璃杯中,加入沸腾的开水,倒入杯中一半,等茶叶舒展开来,又加些开水,只见片片绿茶如同盛开两片绿叶,在杯中复活了,一股茶香扑面而来,忍不住喝了一口,呀,那香气直透心窝,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升了。
一杯绿茶带给了一份美好的回忆,记得那年18岁,我当了一回采茶姑娘。
那是八十年代中期,听乡村人说,江南的山美水美房子也美,满山遍野都是茶叶,并且当采茶女,收入也高。
我带着一颗好奇心,和小兰一起去了江南石台小河村的地方去采茶(有带班的老师傅,一行七八个小姑娘)。
那时交通不便,记得先从家乡乘客车到长江码头又乘小轮船去了池州,到了池州又转客车到了小河车站。
下了车,走了很多山路才到了东家,到东家已是晚上八九点钟了,东家给我们做了饭菜,我俩吃好晚饭,同睡在一张床,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有点想家,后悔不该出门,跑到这深山之中。
第二天早晨,睡意全无的我,打开东家的门,想去欣赏外面的景色,走出大门外,眼前是一座山,满山翠绿,云雾绕在山上,仿佛见到了书中的仙上,想着那山顶上是不是有太上老君和神仙在下棋呀。
我记不清东家姓什么了,他的家座落在半山腰,白墙黑瓦、屋角上翘,门前有一条小溪,溪水哗啦啦地流向远方,清晰的可以看见水底的小石头。
我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忘记了自己是来当采茶女工的。我忘乎所以的在欣赏美景,被一阵饭香吸引了,我转身回到屋内,只见一位大叔在烧饭,灶台上铁锅里有一圆形木桶,饭香就是从这里飘来。
大叔很温和地说:“姑娘,起床啦,早饭马上好了,待会吃好早饭,你大娘带你和小兰还有我闺女一起上山采茶。”
第一次在江南人家吃饭,那里的饭菜,我至今也忘不了那几碗菜:咸肉烧竹笋、山鸡烧木耳、红烧小杂鱼、香椿炒鸡蛋。那是八六年,江南人家就有如此丰盛的小菜,可见当时他们的生活条件很好。
后来听说,并不是那里人家里条件好,而是这家人家厚道,把家里的好菜来招待采茶的女工。
江南人的习俗,一天三餐都是吃米饭的,每年家里养的鸡、鸭、猪,到了腊月间,把它们的宰杀了腌制起来,用特制的瓦罐存放着,吃上一年也不变味。
第一次,跟随东家大娘进山采茶,我一路问过不停,我最担心的就是怕蛇,大娘说,有她在,不要怕。
记忆中的大娘,长长四方脸,齐耳短发上夹了个黑色发夹。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说话声音洪亮。
她见到我,就直接说,小姑娘,你这细皮嫩肉的,怎么想到出来采茶,你不怕太阳晒呀、一天到晚手得不停地摘采,你受得了吗?我说,大娘,不瞒你说,我刚读书毕业才一年,主要是想和小兰一起出来,想来江南玩的,既然来了,我就试试,吃不了这苦,我就回去。
大娘说:“这事你不能闹着玩的,你不能误了我茶叶的采摘时间,新茶长出来很快,也容易老,茶叶卖出去,一天一个价格的。”
我说,既然来了,我就克服困难吧。还记得当时打工的情景,我小兰同睡一间房,早上我俩天亮就起床了,都是被东家门前大山的鸟叫醒的,我俩起床后,一起到门前一条小溪里去洗衣裳,那条小溪的水是从东家屋后的山下流淌下来的,小溪里的水清晰见底,小鱼、小石头看得清清楚楚。
三月份山里的天气还是有点寒凉,小兰比我勤快,她包榄了我俩的衣裳在溪边洗。我呢,我坐在溪边的大石头上,听鸟鸣,看着绵绵不绝的青山发呆,想着山的那边是哪里,有时采些路边的野花,对那里的一切都特别好奇。
洗好衣裳,吃好早饭,大娘就带着我和小兰还有大娘的女儿一起上山去采茶。
走过了一道道弯弯的山路,转过了一座小山,我们在便到了大娘家的茶山下,在山脚下抬头仰望。满是翠绿的屏障,一眼望不到边。我们绕着山路往山走,她们走得比我快,担心掉队,又怕草丛爬出一条蛇,吓得在后面叫:“大娘,你们等等我啊”,有点想哭出来。大娘只好放慢了脚步,我也加快了脚步,累得气喘嘘嘘,终于来到大娘家的茶山。
只见茶山上一排的茶树像梯田一样,一层层的排列在山上,嫩嫩的枝叶还带着水珠,雾气弥漫在茶山上,为这茶山添了几分神秘朦胧。我看呆了,忘了上山的腿酸痛。
眼前的茶山好似世外桃源,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喂,小姑娘,你在想什么呢?”大娘的声音叫醒了我。我急忙来到茶树边,大娘也来到我身边,叫我如何采茶,只准采两片叶子的嫩茶。
大娘说:“你小心点茶树里的杂草、有种草带刺的,别给手划破了伤了。”我点了点头,觉得大娘很亲切。我一边采茶一边哼起了采茶歌。
离我很近的大娘,笑呵呵地说,小姑娘茶歌唱得清脆脆的(当地方言)
大娘说,我也会唱山歌,等会唱给你听呀,我说好呀,中午的饭,是早上大娘从家里带出去的,还有茶水,用的是山里草编的蓝子,蓝子里用布草包住了盛饭的瓦罐,中午吃饭的时候,饭还是热的。
大娘总是把好菜多夹点给我碗里,到了晚上,小兰对我说,大娘对你真好,也许她想你做她媳妇吧,我对小兰说,你别瞎说,我才不嫁这深山老林里来,离家那么远。
在大娘家采了一个月的茶,大娘从来没提过这种话,是小兰吓唬我的。也许我这个人有眼缘,生得小巧温柔,从年少到现在,都会遇见好人。
大娘是个爽朗的人,我采茶就喜欢和大娘在一起摘,大娘山歌特别好听,常常一边采茶一边唱山歌,至今我还能唱出一段。
采茶姑娘茶山走,茶歌飞上白云头。
草中野兔窜过坡,树头画眉离了窝
江心鲤鱼跳出水,要听姐妹采茶歌哟
采茶姐妹上茶山,一层白云一层天……
想想那段时光真美,在我心中就是一幅画。
大娘还会唱情歌,还记得几句“姐在呀房中梳油头啊,听说呀情哥下扬州啊,情哥呀,你带妹一起走呀啊,打起呀包裹往外溜,就从后门走呀啊……”大娘唱时,听得我面红耳赤,那山歌真好听。
和大娘在一起采茶一个月,一点不觉累,很快乐,大娘那份善良、慈爱、能干的个性,温暖了我很多年,后来,随着岁月流失以及生活的忙碌,渐渐地就淡忘了,以前还记得大娘的姓,后来总是想不起来,但我一直记得她女儿叫小爱。
三十多年过去了,大娘估计也快八十岁了,不知她老人家现在生活得如何,在岁月的轮回中,我常常想起那一段采茶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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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l 雪梅姐在上海
齐帆齐商学院成员,齐帆齐微刊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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