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是这个世界的本意(一)
“咚!咚!咚!”几近腐朽的木门,被猎刀劈出一道道宽窄不一的缝,楼道里昏暗的光线一束束投射到漆黑的客厅里。吴浅躲在窗帘后,手里握着斩骨刀。这一次,他的心跳趋近正常。
咒骂的声音渐渐没有了力气,楼梯间传出稀稀拉拉的脚步声,吴浅探了探身子望向窗外,五六个人,上了一辆银色面包车,扬长而去。
他点着一支蜡烛,微光仅仅照亮了足前一米。他已习惯了在黑暗里摸索,收拾完书包,洗了把脸,穿着衣服盖上一床薄薄的毯子,躺在沙发上,不久就发出轻轻的鼾声。
吴浅厌恶的日子就快要结束,参加完毕业考试,他打算不再继续上学,放弃高考。他成绩不差,但凡家里安稳一点也不可能不去一搏,现在的吴浅,急于靠自己的双手改变生活,别说四年,一天,他也不愿意再等。
九八年的夏天异常炎热。晚饭过后,街上的大老爷们全都光着膀子,三三五五地围坐在巷口,议论着这场洪水何时能退去。吴浅闲的无聊,坐在花坛上,静静地听。
“听说上游积安洪峰过后,全市闹了疫情,我不少亲戚都来临平躲灾。”
“有没有点常识,下游不也得紧跟着?”
“可不是么,我家总共3间房,现在天天打地铺。”
“买些除蚊除蝇、艾草藿香什么的,让他们回家,没什么大事,图个心安。”
吴浅站起身,不动声响地回了家。借着月光,在厨房的高压锅里翻出了老头走前留给他的六千块钱。
第二天一早,吴浅拿着钱上药店置办药品,每家不敢买多,一上午忙下来,从隔壁王婶借来的小三轮装了个七八成满。吴浅蹬着三轮,豆大的汗珠从胸口、背心往裤裆里狂灌,烈日透过梧桐叶洒在柏油路上,冒出热气,朦胧了前方的景物。
货上盖了一张薄被,棉絮已经从车线里钻了出来,被单上的福纹褪了色,在斑驳的光影下辨认不清。
吴浅没有回家,带着两身换洗,搬到了祖父留下的老房子。
八十年代父母下海经商赚了些钱,在自家宅基地上新建了二层小楼。七八年过去,墙上挂满了爬山虎,房前屋后紧挨着隔壁邻居。
吴浅把货卸在了堂屋,翻出几个塑胶袋,分了几份,提着出了门。中午的临平新闻已经播报了本市的疫情,吴浅想着,去看望那些从小看自己长大的伯伯婶婶,以后也有个照应。
“市面上已经买不着这些了,你是从哪弄来的。”
“前阵子听别人说洪水后可能会有疫情,就进了些货,身边亲戚朋友如果需要可以来找我买,存货也不是太多。”
“你经商的眼光还真是像你父亲。”邻居大多对吴浅还有些印象,对于小伙子年纪轻轻就要出来闯荡无不唏嘘。
老房子地处八角楼,刚开始开发的商业街区腹地,住着老临平两百多户人家,多为祖传的小宅子,犄角旮旯里甚至有几间清末民初的木房子。街坊邻居大多相熟,从巷口到巷尾像是一大家子。
没等吴浅支摊儿,存货就被一传十十传百的邻居们买光,来晚没买上的甚至还有些怨意。
吴浅合上门,浅浅地坐着板凳,稚嫩的手一张一张地数着钞票,吊扇吱吱呀呀地转着,轻轻的风,扬起钞票的边角,解不了热。把本钱归置在一边,给自己点了一颗烟,真切地满足,没敢多加价都赚了一番。吴浅拿起一张旧报纸,把钱捆成捆,藏在祖父的神龛后面,没抽完的烟插在香炉里。
刚准备拜,就听见外面的喧哗。
“就是这里,投机倒把卖药的小盲流就住这儿。”
“走,带路。”
没等来人敲门,吴浅大步跑上二楼,翻出窗户,跳上矮墙,纵身一跃,消失在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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