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得知关系很好的高中同学,在异国他乡离奇失踪,怀揣着担心和侥幸的一线希望,又被警方给出的最终判决生生掐灭。
是,没有胁迫和恐吓的自杀式死亡。
和自己年龄相当的人骤然离世,是种什么感受呢?对我,安抚了不可置信的惊慌之后,是满满的不真实感。
我离开高中生活已经有了好几个年头,而他的离开,很难渗透到我现在的生活里面了,甚至,还不如高中大家都在一个班级时的一个迟到,或者几天的病假带来的空荡荡的座位,让人注目,而如今那个座位确实空寂下来了。
每个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质疑和担心,但可悲的是,包括我在内的每个人又都一如既往地过着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习惯与计划,没有因为一个友人的离世而撼动半分。
有句大家开玩笑时常用的俗话:“地球少了谁都一样转!” 现在这话就真真切切的印证在你我每一个人身上,是有多么凄凉啊…
如果我那离世的友人,看到自己这枚投河的石子,并没有激荡出怎样的涟漪,是不是会后悔…会更爱惜自己的生活一些呢?没有人会给我答案了。
因为,明天的太阳依旧照常升起来了。
虽说关系不错,但也在高中之后就基本断了联系,只是微信,高中聚会上还有些联络。印象中是个极其乐观开朗的朋友,心态平和又极其聪明,这也是我们对“自杀”一事完全不能接受和理解的主原因。
现在想来真是可怕啊,我们这些所谓高中的挚友们,盲目而又轻率的判断他的精神状况甚至生活状态 :
“他一直是这样活着的啊…”
“他这么乐观开朗不可能有事情想不开啊…”
“他现在考取国外这么好的大学,学着前途无量的专业,不可能自杀…”
我有时甚至会想,是否就是我们这些自称了解他的人,加给他这些“前途无量”、“开朗乐观”的标签,堵死了他在绝望时候迫切需要发泄的出口,我们谁都没有能够揭开这张写着“我没事”的嘻嘻哈哈的面纱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压力究竟有多么的大,他又面临了怎么样的挫折…我们都以为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但是真相是会说谎的。
BUT THE TRUTH LIES友人的离世,我的父母或者爷爷奶奶辈分的那一代人,非常的不理解。
尽管对友人不甚了解,这代人大略略听到了20余岁的年轻人自杀身亡的消息之后,纷纷都把五官在脸上皱巴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来:
“这个孩子真是太没有责任心了啊!…”
“他的父母以后该怎么办?!”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心理素质太差!这点小事就寻短见!想当年我们那些受过的苦……”
我们这一代人,一直以来都被长辈们作为——“养尊处优且意志力薄弱”的代表,90后啊…生长于独生子女与二胎政策狭缝中的一群人,现在也开始慢慢步入中年危机了。
那些说长道短的老一辈,怕是早就忘记自己20多岁对于社会、感情、经济等一系列迷茫时候的挣扎了,那种充满正义感和责任心的雄心壮志,和迈入社会潜规则里的无力感之间的消磨,磨圆一个人的世界观的过程,是妥协和坚持之间的拉锯,而这种蹂躏往往是痛苦的根源。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学习还是找不到一个好的工作呢?”
“我的工作究竟有什么样的意义呢?为什么这么弱智又摧残人类的流水线工作会存在在世界上呢?”
这些反反复复困扰着我们的问题不仅没有答案,有的时候还会显得没有意义,这种自我矛盾使得这些问题压抑在心里,根本问不出口。
抑郁症患者与正常人的最大区别是,困扰抑郁症患者的一些观点和疑虑,在现实生活中一直都存在,但这些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任何困扰。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这类抽象的问题盘旋在我们脑子里,也许就那么一闪,随后会被“今天中午吃什么?”这类更有现实意义的问题挤出脑海。但抑郁症患者就在不停的直面这些黑洞一样的没有底的问题。当生命的意义无法解答,这种问题往往又会具象化放到自己的身上去,变成一个我们不敢对自己发问的问题。
——“我为什么活着?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DEPRESSION老一辈的人喜欢用自己年代感的客观困难,来吹嘘自己经历过的磨难,进而提升自己的价值。60年的饥荒,文化大革命,70年代的贫穷与困顿,这些时代的错误确实给人不可避免的磨砺。然后,这些长辈们喜欢拿自己的事迹轻蔑的看待80、90、00后孩子们遭受的精神压力与折磨。
“不过是小孩子难过罢了”
马洛斯在《人类激励理论》里说出人们的“需求金字塔”,最低端的生理需求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是:吃饱穿暖。也是大部分60、70年代的人们的最高追求,我父母的那一代人普遍面临家庭教育的短缺,以及经济上的困境,所以那个时代的大部分人们都只在为“生存”挣扎,纵然在那样困难的环境之下,只因为“大家都是一样的贫困”而丧失了一份需要做到更好,才能实现自我价值的社会认同感。
现在呢?现在的我们又处在马洛斯金字塔的哪个层级呢?
相信目前而言,大多活在忧虑甚至抑郁之中的青年或成年人都已经不需要在“生理需求”层面上做拼死的挣扎,于是我们开始需要法律的庇护来满足“安全需求”、需要沟通分享来完备“情感需求”、需要自我奋斗来博得“尊重上的需求”,最后需要完成“自我实现”甚至“超出自我实现的需求”。
人类的劣根性埋在骨子里、基因里,迫使我们向着金字塔的顶端一点一点的攀爬和索取,但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吧?金字塔除了“生理需求”可以凭借自身力量得到解决以外,其他的“需求“都要依仗别人的能力和施舍,每次的失意和打击都在悄然无声的加深一个“现代人”的无力感。
社会在进步,对于“自我价值实现和完成”的门槛也在无形之中提高,“生理需求”从最初的“吃饱穿暖”变成现在的“名牌、豪宅、好车”,不然在同样的社会圈子里会遭受排挤和孤立,这些不是属于一个青年的早熟,是那些60、70后的长辈,带给我们”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世界观,还没有迈入社会,就先被社会潜规则吓个半死,剩下的都是自我怀疑与自我贬损的焦虑了。
我们通过老一辈人的眼睛看到的“社会”如此刻薄和势利,致使现在10后的孩子们也早就被荼毒。单亲家庭或者贫困家庭的孩子往往受到排挤和欺凌,如果正如马克思所言,“人的属性是社会性”的话,那我们是身处什么样的社会?什么又是我们压力的根源?难道不是一目了然么?
我并不想武断地说“客观的社会有这样严格的评判标准”才致使他最后得死亡…而事实是“死亡”这张脸,怕是在很久之前就与友人如影随形了,时不时的冒出来,给痛苦不堪的友人放下看似希望的绳索。而友人和这条绳索抗争至今的唯一原因,就是——爱。
友人他不会不明白自己的死亡,会给自己的家人亲友带来如何大的影响,这条绳索每碰一次,自责与羞愧便加倍的反噬,直到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的出现…
我起初对他的死亡原因困惑不已,反倒是在他离世之后,看到因为他的死亡而摆出各种各样嘴脸的人们,才开始恍然—我们都是凶手。
我们每个人,在自己习以为常的轨道上理所当然的活着,于是便自以为别人也应该在他们设定好的程序里,慢慢的闭着眼睛走下去。我看着友人的脸,想起自己经历过的一个个歇斯底里又痛苦不堪的无眠之夜,反反复复的质问自己:
“前路在哪里?”
“未来是什么?”
“你想怎么样的过生活?”
当目标变得模糊不堪,制定的计划也变得无法掌控的时候,有人把这叫做“成长”,是懵懂无知的孩子期盼的美梦,是碌碌无为的成人不想越过的壁垒,又是成功人士日夜吹嘘的历程。
那于我呢?于友人呢?是自我贬损着崩解又自我安慰着黏合而带来的痛苦吧……
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心,分离崩碎而无能为力,第二天,它会粘合在一起,再捏造出一个不一样的我。
我甚至怀疑友人再离世之前,甚至已经看到了现在的局面了,他不为人所理解的痛苦被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搪塞回去:
“你现在还不懂,长大了就明白了。”
“哪里有这么多时间胡思乱想,还不好好学习!”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的家庭和你现在的处境!”
我似乎看到人们处心积虑的把一条鱼,活生生的放到铺满黄金的宫殿中央,指责这条鱼濒死的喘息声太过做作,感叹这只鱼不知道珍惜宫殿的华美与尊贵,直到这条鱼干涸而死,还在鱼的背后暗搓搓的评判:
“真是没有良心啊,再忍一忍,全家都可以飞黄腾达了呢。”
图片来源:网易公开课
原创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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