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四那年，在一个托管机构上班，明面上的老板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是当时已经有了一个好几岁的孩子。孩子养在老家，所以我一直以为她跟我一样，是个未婚青年。因为年龄相仿，所以我们关系也不错。实际上，她的姐姐，准确来说应该是姐夫，才是幕后投资者。姐夫是大老板，出现的机会不多，当时姐姐怀着二宝，我去的时候就已经挺着很大个肚子了。妹妹跟我一样，负责辅导，姐姐负责做饭，有时候妹妹也去帮忙。
我猜她们开这个托管的目的不仅是赚钱，更多的是为了辅导自己的孩子。姐姐还有个大儿子，当时读三年级，典型的被惯坏了，脾气大得很，只有在他爸面前才稍微老实点，平时在他妈妈和小姨妈面前，真就是个小霸王。也许跟我不那么熟，在我面前还稍微好一点。有了托管机构，这个孩子放学既有人辅导作业，而且还是相对专业的我，又解决了食宿问题，家里又有另一条赚钱之路。
他多数情况是我辅导，他不服小姨妈，大概是因为小姨妈也不是个知识分子，在我看来，兴许都没正儿八经读过高中，也许是个中专生吧。说这些倒不是为了回忆他们一家人，是为了说说在这样一个不正规的托管机构里呆了半年的一个特殊孩子。
其实学校附近有非常多的机构，这一家是新开的，地方也不算大，生源自然不多，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知道有个孩子一眼看上去就不正常，老板还是接受了他。
我不能专业地断定他的病种，十几年过去，我也记得不是非常清晰，但是我猜不是自闭就是多动，或者兼而有之。
他有自己的世界，能表达，基本的问答都行。最大的问题，是他容易暴怒，一旦受到刺激，情绪就会失控，也许是咬人，也许是撞击，总之发起病来像一头猛兽，当时他也许还在三四年级，不算特别强壮，但是这种情况也需要两三个大人才能控制住他。
他会咬手指头，可想而知一边写作业一边把手塞在嘴里有多恶心，那时候他的作业我真的不忍心检查，但是哪怕他一身毛病，他多数时候还是能完成任务，只是速度慢而已。
小老板很不喜欢他，但是碍于他妈妈，又不得不接纳他。我虽然也不太能接受他的口水，但是我还是觉得孩子确实可怜，是病让他变成这样的，所以我对他还算和善。他的妈妈私底下也跟我说过，孩子喜欢我，不喜欢小老板，看来家长回家之后还是会找他打探情况。像他这样的情况，基本上是被附近很多机构列入黑名单的，因为他会影响其他孩子。
他的妈妈，看起来是一位白领，甚至我感觉很有可能是一位公务员。短发，戴眼镜，穿着精致，非常干练，尽管这个孩子很要操心，但是我仍感觉她是知性的。我不仅为孩子惋惜，我也为这位妈妈惋惜，为什么她就碰上了一个这样的孩子呢？
他也许适应了这个世界对他的冷淡，所以并没有觉得很失落，尽管周围人对他并不算很好，当时的我也没有完全地包容他，关心他，但是他始终用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窥探着世界。我依然记得拉着他走过天桥时，他左顾右盼的模样，也记得我问他话时，他认真回答的模样。
后来临近期末，我辞了职，再也没能见到他。如今，他应该有二十多岁了，不知现在的他是什么模样。幸好，他们家的条件应该是不错的，哪怕他不能走上社会，至少他的生存也不是一件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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