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骑士》是普希金的最后一部长诗。
午饭后,我以诵读的方式从183页到204页一气呵成读完了这部长诗。
诗中有两个人物,一个是彼得堡的市民、小职员叶甫盖尼,一个是彼得堡城的缔造者、俄国最后一个皇帝彼得。在诗中,彼得以铜像的形象出现,静止的铜像被拟人化了,被赋予了动感,“铜骑士”的彼得更富有深厚的历史感,更带有铁的意志和冷酷、无情的性格。而且这首长诗的背景也是真实的,那就是发生在1824年11月的彼得堡大水灾,在这场水灾中,叶普盖尼的未婚妻巴拉沙被冲走,他幻想的幸福未来在水灾中画成了泡影,他迁怒于河边的“铜骑士”,却遭到了“铜骑士”的追赶和压迫,最后在极度的恐惧中死去去。不得不说,“铜骑士”这首长诗再一次告诉我们:集体的意志和历史的发展,往往是以牺牲个人的生活和幸福为代价的。
读这首荡气回肠的诗,特别有身临其境的感觉。现将印象深刻的诗句摘录如下:
……
“能结婚吗?我?为什么不能?
当然这是件艰难的事情;
但没有关系,我年富力强,
我可以日夜不停的劳动;
想想办法总可以弄一个
虽然简陋但却安适的家,
在那里安置我的巴拉莎。
也许等过了一两年以后——
找一个比较好点的差事,
家务就让巴拉莎去主持,
并让他教育我们的孩子……
我们就这样一直活下去,
手携着手一直活到老死,
子孙们把我们埋在一起……”
他这样想着。在那天夜里
他心中着实悲伤,他希望,
风不要总是这样的惨叫,
雨不要总是向着窗户上
这样愤怒的猛敲……
他终于合上睡意沉沉的眼,这时
风雨夜的黑暗渐渐淡薄,
接着来了那凄冷的日子……
可怕的日子!
涅瓦河整夜
抗拒着风暴向大海奔流;
敌不住他的凶恶的蛮劲……
眼看着无力风暴搏斗……
次日清晨在它的两岸上
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们观看这怒涛的飞沫、
四溅的浪花、山似的浪峰,
但是涅瓦河受到海湾上
吹来的大风力量的阻挠,
忿怒地、喧嚷地倒流起来,
淹没了那河水中的小岛。
这时狂风暴雨越来越凶
涅瓦河的河水不断上升,
像一锅开水斑翻转沸腾,
突然,就如同野兽发了疯,
凶暴地向着城市扑来,
在它面前一切都得让开;
四周的一切突然被淹没——
洪水突然流入了地下室
水沟的水流出了栅栏外,
而彼德堡像一个特里同
半身浸在水中,飘荡起来……
围攻啊! 冲击! 汹涌的浪涛
海盗似的攀上窗台。小船
急驶中用船尾打破玻璃。
盖着的摊贩的木盘、
小房子的碎片,木筷、屋顶
囤积商的各种什物杂件,
可怜的穷人的日用家具、
为雷雨冲毁的桥破片,
冲坏了的坟墓中的棺木
都在大街上漂浮着!
……
那时在彼得广场的一角
高耸着一座新建的房子,
在那里,在高高的阶台上
蹲着一对像活的一般的
舞起一爪的守护的石狮,
在这大理石狮子的身上,
双手在胸前交叉成十字,
静静的坐着非常可怜的
叶甫盖尼。可怜的他不是
为自己担心。他没有听见:
贪婪的波浪怎样涌上来
冲洗着他的脚跟和脚趾,
雨点怎样把他的脸打湿,
风狂暴的嚎叫着、呼啸着
怎样从头上吹掉了帽子。
他的那一双绝望的眼睛
一动不动的向一方凝视。
在那里,从暴怒的深渊里
翻起了像高山似的大浪,
而且越来越凶,不可一世
在那里,风暴不停的怒吼,
房屋的碎片在到处漂流……
天哪!在那里——在巨浪旁边,
差不多就在那海湾跟前——
有一棵柳树,有一段短墙,
墙内有一所破旧的小房:
住着巴拉莎和她的母亲,
他的幻想……这可是在梦中?
难道说我的我们的整个人生
只是一场空词虚换的梦,
只是上天对人间的戏弄?
而他仿佛是为邪术所迷,
仿佛是同石狮粘在一起,
不能够下来!在它的周围
都是水,再没有别的东西!
而在那平安无危的高处,
高临在狂暴的涅瓦河上,
神开了一只臂膀的铜像,
背部向着叶甫盖尼这面
骑坐在青铜铸成的马上。
但是瞧,涅瓦河破坏到头,
已厌倦自己无理的狂暴,
开始缓缓地,缓缓地倒流,
一边欣赏着自己的乱行,
把捕获物随意东抛西丢,
正如同一个强盗的头目,
率领着自己凶残的喽啰
闯入一个村庄,杀人、放火,
恸哭和切齿、慌乱和呼号、
殴打和辱骂、破坏和掠夺!
这些匪徒枪抢掠的够多了,
疲累了,匆匆地往回逃跑,
又怕有人从后面追上来,
把抢的东西沿途乱抛。
……
不幸的人
沿着这熟识的街道奔向
那个熟识的地方。他一看,
再也不认识。可怕的景象!
他面前横七竖八一大堆;
有的倒塌了,有的被冲光;
有的房子已斜倾向一旁,
有的已经完全倒在地上,
还有的被冲得搬了地方;
四周像是在战场上一样,
尸体纵横。叶甫盖尼这时
什么也想不起,痛苦使他
无力,他飞快地奔向那里,
在那里,命运在等待着他,
给他带来不可知的消息,
就如同一份严封的书札。
这时他已经跑上了郊区,
那是海湾,房子就在这里……
这是怎么了?……
他立即站住。
他倒转身又返回了原地。
望了望……走几步……又望了望。
这就是房子所在的地方;
柳树。大门原来就在这里——
显然,冲走了。但是房子呢?
他怀着满腹阴沉的忧虑
在不停的来回走着、走着,
他不停地大声自言自语——
突然用手掌拍打着脑门,
放声大笑起来。
……
一天,他睡在
涅瓦河码头上。夏令将尽,
很快就要交上初秋。吹着
凄冷的风,巨浪来势很凶,
拍着码头,像一边哀怨,
一边冲激着光滑的石阶,
正像一个含冤莫诉的人
在法官的门外,没人理睬。
他忽然醒来。多么凄惨啊:
风在怒号,雨在淅沥的下,
在远处,在夜晚的黑暗中,
守夜的人在同风雨呼应……
叶甫盖尼起来;他又想起
过去可怕的遭际;急忙地
站起来;又走到街上漫步,
突然又站住脚——脸上显出
强烈的恐怖、莫名的惊惶,
慢慢的把目光转向四方。
他原来走进一所大房子,
柱子跟前。阶台上有两只
生动逼真的、活灵活现的
舞起一爪的守护的石狮,
对面,在栅栏的岩石上,
伸开了一只臂膀的铜像,
在那夜的黑暗的高空中,
骑坐在青铜铸成的马上。
……
在海边
望见一座小岛。有时候
渔夫捕鱼捕得为时太晚,
拖着渔网就在那里停泊,
准备他们的可怜的晚饭,
或者,在礼拜天有的官员
到河上来划船,有时顺便
访问这座荒岛。那里没有
长起一茎青草,洪水泛滥,
冲到那里,把破烂的茅屋
也给冲倒。在汪洋大水上
它的残迹好像一丛小树,
去年春天有人把这破烂
已用帆船运走。一片荒芜,
一切尽毁。而我们的疯人
人们发现,死在茅屋门口,
就在这里,人们为了上帝
掩埋掉他的僵冷的是尸首。
183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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