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玲珑剔透而又娴熟老道的米尔托，人类思想史的二个转向（埋在泥

71、玲珑剔透而又娴熟老道的米尔托，人类思想史的二个转向（埋在泥石流下面的72天—穿越死与爱之71）

那天，在克桑蒂家里，她恨铁不成钢地埋怨苏格拉底枉费她的努力，把自己搞得很糟，为了证实她有能力把苏格拉底的生活管好，她顺带讽刺苏格拉底的前女友米尔托自己就是个麻秆，怎么会照顾好苏格拉底呢？但米尔托现在已经不是麻秆了。我们面前这位当地最有品味的淑女学校的资深教授，看上去30多岁，身材和容貌都标致得无可挑剔，加上她特有的服饰和优雅谈吐，整个人可以用玲珑剔透来形容。我心里琢磨，她实际年龄肯定比她外貌要大一些。想象一下，当初苏格拉底拉着那个瘦如麻秆的小姑娘，一个邋遢窝囊的糟老头，整天跟一个瘦弱但衣着讲究的少女在一起，该有多么的滑稽？苏格拉底怎么下得了手？我真不敢相信。

但是那时候，不是苏格拉底主动找的米尔托，这个丰润犹存的美艳少妇对我们坦白，当初是她自己攀上了苏格拉底。刚开始是崇拜他，后来是可怜他，觉得他很孤独，那时候他刚刚失恋，被前女友抛弃，暗地里在策划如何悄无声息地死去。当她发现这个思想深邃的孤独者有可能会突然就消逝不见了，心里十分地恐慌。她也不敢把自己发现的这个秘密告诉别人，既怕别人不相信，也怕别人相信了会出面干预苏格拉底，这样反而会加速苏格拉底的自杀进程。她知道，苏格拉底这样的人，做什么都有自己的节奏，但外力的干预，只会加快他的进程，不会阻挡得了他。

这样，她就不得不形影不离地跟着苏格拉底，久而久之，苏格拉底就把她视为知己，二人还真的有了感情。那时候，她刚刚成年，只有16岁多，家里人劝告过她，让她深思，但她坚持自己爱着这个比自己大30多岁的男人，父母亲就不理她了，但后来还是帮助她开了荒，种了地，还盖了房。后来，她的亲人看见她跟上苏格拉底注定是要过穷苦日子，就没法再管她的事了。

米尔托是个很勤奋的人，她在苏格拉底这里学到了深邃的分析能力，开拓了视野。本来，她是要陪着苏格拉底一起去探险的，但由于她自己的原因，没能成行。

我听到这里，就插话问，是不是因为她借了巨额外债，跟债主约定还清债务之前，是不能离岛的？

她听了一愣，莞尔一笑。显然被我说中了。

那么，你现在可以还清债务了，你可以随意出海旅行了。

唉，人在年轻的时候，会有很多梦想，但究竟那条路才是适合自己的，还真的要到了一定年龄后，才清楚的。

那么，你其实是喜欢目前的生活，不打算出海探险了？

嗯，现在的学校，也离不开我。我担任的课，目前还没有人替得了。

对，萌宝接上话说，米尔托的课，我听过，我很想系统地学一下米尔托讲授的内容，但还是安排不出时间。在这个岛上，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可以讲那个课。就算是最富盛名的美诺老师出山，也不一定能把米尔托所体会的那种少女情怀与苏格拉底那种大海一样的深邃而宽广视野结合得那么天衣无缝。米尔托代表了一种清纯蒙昧的心智里游弋着娴熟老道而又意味深远的优雅精致！

萌宝对米尔托的评价里，有三个层次内涵，一是清纯蒙昧的少女心智，第二是娴熟老道的力量，第三是优雅精致的品味，分别代表了少女时代的米尔托，苏格拉底的一贯风格和如今长大成人的米尔托，并且三者天衣无缝地结合在如今的米尔托身上，就显得特别的意味深远。其中萌宝还用了游弋一词，特别形象地说明清纯无知还像空气一样构成了米尔托本性底色，你看，她还是像二十年前跟在苏格拉底身边的那个少女那样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并默默无闻地为他牺牲，但与此同时，这个少女天生的聪颖和勤奋也必然积累成她外显蒙昧愚钝的心智里透出的犀利的洞察力，并不乏洞明世间万物的独特见解。

可见，萌宝也逐渐成熟了。她在这个岛屿上究竟经历了一些什么，可以让这个完全失去记忆的大孩子，仅仅经过了几年就具备如此深刻而精准的观察力和总结能力？可能是我来到这里后这段时间我们共同经历的事情，也在加快萌宝性情与心智的成熟。我为她而高兴，也为她感到骄傲。

听到萌宝赞许的评价，米尔托有点不自在。她起来给我们倒饮料，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注意到她脸颊微红，身上散发着一股迷人的馨香。这是一种迷幻般的味道，应该是混合了多种草药香料在内的香味，加上一个成熟的美少妇身上本有的那种迷香。听说，她们在淑女学校里有专门的迷香一课，就是讲如何结合女性天然的体香配制适合自己的香草香料，从而提升女性的天然魅力。这是淑女学校里的高级课程，只有高阶学生才能有资格听讲，并且付费很贵。萌宝应该没去听过这种课，她自然天成的美貌，加上她特有的衣着与言行品味，还有她成熟而无邪的酮体里天然的馨香，混合成一种环绕在她身体四周的奇幻般魅惑力，萌宝根本不需要人为的配方，她自己就是一股最奇特的馨香。

但是，美诺老师还是我们的前辈，米尔托接过萌宝的话说，她启蒙了这个岛国的美学修养，是当之无愧的美学导师，在这方面，苏格拉底的贡献极少。苏格拉底的贡献主要在生命意义，在人性的道德觉醒与伦理自觉。

在悲剧哲学方面，好像美诺也有贡献？我问道。

对，论起悲剧哲学，美诺还是苏格拉底的老师，但论起对悲剧人生的体验与实践，当然，苏格拉底是最极端的。他最终借着公民大会给自己判了死刑，这绝对是前无古人的，至于是不是后无来者，就不知道了。

这时候，我们的访谈已经进入专业领域，我们在苏格拉底以及跟他相关的那些人所从事的哲学探索上，花了很多时间，搞清楚了一些以往令人迷惑的事实。从米尔托，这个苏格拉底前女友那里获得的很多一手材料，后来都成了柏拉图撰写的那些著名对话录的素材，使得柏拉图变成了继苏格拉底之后的，最具思想创造力的哲人。其实，柏拉图作品里的很多思想，并不是他自己的首创，当然，我们现在已经区分不了他那些不朽的对话录里面，哪些是他老师的教导，哪些才是柏拉图自己的思考结果。

跟米尔托的访谈，免不了要提及苏格拉底的感情生活。说到她跟这个比她大30多岁的男人之间的私生活，这个淑女学校的资深教授还真的有点放不开。后来在萌宝的示意下，柏拉图和我这些男人，就借口去另一个房间谈别的事情去了，让萌宝她们女的自己聊。

但萌宝显然觉得有我这个人生导师在场，也许会更好地挖掘苏格拉底私生活一面所具有的学术意义，甚至是苏格拉底哲学里面最隐秘的深刻根源，所以，她很快就到外面，把我叫回房间，而柏拉图等人，则没有这个待遇，被拒之门外，萌宝告诉他们，等我们谈完敏感话题，再叫他们进屋。所以，你看，在柏拉图的对话录里面，很少有苏格拉底私生活或者感情方面的描述，就算是色诺芬的回忆苏格拉底之类的作品里面，也很少见到揭开苏格拉底感情隐秘的线索，更谈不上详尽叙述了。

应该说，在米尔托跟在苏格拉底身边那几年，是苏格拉底思想已经极其成熟，言行还十分犀利，得理从不会让人的时节。苏格拉底那时候经常得罪人，十分的叛逆，要说是该判死刑，倒是应该在那个时节，而不是在现在，这个已经失去了当年那种伤人锐气的温和老人，被判死刑。

那时候，他跟以前的女友美诺刚刚分手，内心里一定满含悲愤。外人不知道苏格拉底和美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且在他们分分合合的传奇故事里，究竟有些什么爱恨情仇的情愫，外人知晓得更少。苏格拉底从不跟人谈论自己的感情，而美诺这个人则更加神秘难解。她比苏格拉底还要大一些，可以说在很多方面，她是苏格拉底的启蒙老师。以她的才华和身世地位，以及先天的美貌和美学方面的修为，她随便找一个男友都会比苏格拉底看上去像样一点。可她在自己妙龄时节，拒绝了那么多追求者，专门钟情于一个比自己小，总是一副穷困潦倒模样，而且无论学识还是胆识都只能算是她的后辈的苏格拉底，真的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说到这里，我已经隐约知道了苏格拉底具有的别人所没有的特征，正是这一独有特征迷惑了美诺和米尔托这样美貌与才华兼备的美少女，这就是苏格拉底的悲剧本质，他生命里最强劲而持久的向死而生的力量，他对生命与死亡的独有见解和凝聚了人生与这世界最本质困惑的悖论：人生必然可悲，而又永无解决之道，无论生还是死都无法解决的悖论！这个悖论，最终体现在他给自己的死亡判决上。这种方式的人生终局，当然是前所未有的，也只有像美诺和米尔托这样深知苏格拉底内心纠结的情人，再就是我这样同样洞彻了这个人生悖论的人，才能深切体会得到。包括柏立克，柏拉图，色诺芬这样的学生，以及克桑蒂这样的生活伴侣，还有萌宝这样的初入人生舞台的大孩子，都是无法像我们这类人那样能体会其内在的震撼力和特有魅力。

米尔托说，她最爱苏格拉底的深刻，喜欢看见他思索的样子。看着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就心疼得要死，看到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心花怒放。他们一起经历很多事情，那些日子里的一点一滴都深深地印记在她的记忆里，让她觉得甜美，觉得苦涩难耐，觉得心头温暖无比，觉得痛苦欲绝！很多事情，现在想起来，就十分地悔恨，但也不可奈何，就像苏格拉底的死亡情结一样无法终极消除。

她跟苏格拉底之间当然有很多的误会，现在想起了都不算什么，但当时让米尔托的少女之心很受伤。

说到伤心的时候，米尔托不禁泪眼涟涟，萌宝不忍让她太过难受，就说，苏格老师，你不是还要去艾德曼那里开会吗？

我说，对，我得马上去了，你们继续聊吧。说完，我就走了。

从米尔托那里出来，我想，要想弄清楚苏格拉底的思想脉络，必须先知道美诺的思想，因为，在苏格拉底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他就是美诺的崇拜者。这个比他大几岁的少女，一副深沉的神情，经常出现在广场上大人们的辩论场合，还时常给人以意外。她击败过若干当时的成人辩手，当然，那些人并不算出类拔萃，但以小小年纪就思维敏捷，常常出人意料之外地开拓出新异辩论思路，可以迅速掌控住现场氛围，无论是辩论对方还是听众都不由自主地跟随上她的思考路径。小苏格拉底当然十分痴迷于这个小姐姐，她的神采飞扬，她的笑容和她皱眉思索的模样，都经常出现在他的白日梦中，他发誓将来自己一定要在辩论大会上跟这个小姐姐对战，一定征服她！

当然，后来苏格拉底并没有在辩论大会上击溃美诺，倒成了彻头彻尾的美诺信徒。他参加了很多美诺辩论会，为自己的老师提供素材支持，并在辩论前跟老师模拟对方的可能伎俩，让老师在大战前更好了解敌手可能的反击手段。再后来，他则以美诺方副辩手的身份直接替老师上场。而实际上，他们二个人共同解决了很多以往一直困惑这个岛国上很多哲学探索者的麻烦问题，并推动了人类哲学的重要转向，开拓了一个又一个思想新领域。

在后来的哲学史教材上，都说，哲学起源于这个岛国上的泰勒斯，因为，在他之前，人们的思维长期都受古老的神学信仰所抑制，好像一切令人不解的困惑都可以用人类难以企及的神力去解释。到了神力，就无需再动脑筋了。那时候公认的人类思维教材就是古老的荷马史诗。史诗记载了远古时期人类还在神庇护下，甚至神力经常直接参与人间纷争的时候发生过的一些著名事件。那时候的正义，基本要由神来决定，人对世界的理解，虽然也可以影响人的行为，但不能决定事物的发展方向，决定事情最后结局的肯定是神的意志。所以，讨好神，逢迎神意成了人类的行为准则。那时候，人们都认为，人根本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一切都只能依从神的意志。

但神也会犯错，而且神也可能是个混蛋，所以任神宰割的人，根本就不是人，只能算是神的奴仆或者玩偶而已。人真的很悲哀。

不过在绝对服从于神的漫长历史中，也有人，提出过反抗意愿，有人是渎神的，甚至是反对信神的。但这些声音和努力都太过微弱，稍微一冒头，就遭到无情打压。

但无论是信神还是渎神的人，都必须活着，所以，他们都必须掌握现实的技术，而现实技术要求人们对现实事物进行系统认知。这样，就发展出一股避开无谓争议，而专注于现实事物细节的观察和整理。这就是最早的科学起源。这种无关信仰，只针对事实的科学探索，开始时是比较零散的，最后必然会趋于集中，趋于一种所有参与人都能共同认可的基本方法和基本思路。

最后，所有从事科学探索的人，都会遇到一个根本的问题，所有事物的背后有没有最根本的原因？有没有一个左右了所有事物的最后力量？有没有一个所有事物的共同起源？换句话说，是不是有一种东西，是所有东西的最后根源，这样，它的特性就是所有事物的共有特征？

这就是泰勒斯的最初问题。虽然，在他之前，也有人多次提出过类似的问题，但泰勒斯把这个问题当作他最主要的探索方向，并持续给出自己的猜测和答案。可以说，是泰勒斯把人们的注意力从依靠神的信仰转到现实的事实，要人们相信自己，相信只要持续努力，就可以在现实里找到无需迷信神力的根本力量。第二，他把人们分散于众多领域的不着边际的猜测集中到一个具体可触的目标上，就是在现实里找到世间万物的共同来源。第三，他自己亲身垂范，提出了万物来源于水的著名论断。

可以说，自泰勒斯开始，人类的注意力开始了二个转向，一个是对于不解与困惑不再归之于神力，而是力图在自然里寻找原因。第二个转向是，从就事论事地寻找局部原因转向寻找万物归一的根源。这也是科学研究的真正方向。所以，泰勒斯是人类哲学与科学的鼻祖。

泰勒斯之后，由美诺和苏格拉底师生二人发起的返回人间运动，则开启了人类思想的第二次转向，把人们的注意力从自然转向自身，“认识你自己”成为一句人生箴言。他们是人类自我认识的开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