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价彩礼让好多生儿子的普通家庭叫苦连天,常常倾家荡产给儿子娶一门亲,而嫁姑娘相对轻松,陪嫁多少看自己家的能力和意愿。
在古代给姑娘的陪嫁是一个家庭非常大的一笔支出。
大家听说过苏轼的弟弟苏辙曾写日记说自己“破家嫁女”的事情吗?
宋徽宗初年,苏辙的女儿要出嫁,为了给女儿筹办嫁妆,苏辙特地卖掉了他在开封近郊购置的一块田地。卖地所得九千四百贯,这些钱差不多值现在的二三百万人民币吧,他都让女儿带进了婆家。
而我们在读《孔雀东南飞》时发现,东汉时女子的嫁妆就非常可观。
“妾有绣腰襦,葳蕤自生光;红罗复斗帐,四角垂香囊;箱帘六七十,绿碧青丝绳,物物各自异,种种在其中。”刘兰芝在被遣回家时,把自己装满嫁妆的六七十个箱子和匣子留给了焦仲卿,讽刺说让他迎娶后来人。
我们读《红楼梦》第五十五回,平儿和王熙凤讨论贾家的财务问题以及未来规划。
平儿说荣国府以后还有三四位姑娘、两三个小爷还有一位老太太需要安顿,花费会很巨大。姑娘就指“三春”还有林黛玉等,小爷当然指宝玉、贾环等,这是说他们嫁娶需要一笔大的开支;而老太太指为贾母安顿后事。
王熙凤回答说
“我也虑到这里,到也够了:宝玉和林妹妹他两个一娶一嫁,可以使不着官中的钱,老太太自有梯己拿出来。二姑娘是大老爷那边的,也不算。剩了三四个,满破着每人花上一万银子。环哥娶亲有限,花上三千两银子,不拘那里省一抿子也就够了。老太太事出来,一应都是全了的,不过零星杂项,便费也满破三五千两。如今再俭省些,陆续也就够了。
这段话的深意历来被评论家反复分析,挖掘出无穷的内涵。就这篇文章我们只关注一点——嫁姑娘每人得按照一万两银子计算,而贾环娶亲只需要三千两银子的预算。
这里并不是因为贾环是庶出就慢待他,因为姑娘中探春与贾环完全一样,都是赵姨娘所生。嫁娶的费用之所以差距那么大就是当时的陪嫁要高于彩礼。
那么问题来了:那时候父母为什么要给姑娘带这么多嫁妆呢?这一方面是当时的习气,另一方面那时候姑娘嫁了人,所带的嫁妆也是自己的私有财产,即使在婆家,也是归自己支配的,带着嫁妆多,在婆家就底气足。
我们还是以《红楼梦》为例,大家记得刘姥姥一进大观园的时候,遇到贾蓉去和王熙凤借玻璃炕屏,那便是凤姐的陪嫁,所以凤姐可以借此炫耀王家的厉害。
第七十二回,贾琏向鸳鸯借贾母的东西,央求凤姐去说情,平儿在一旁打诨说:说情可以但得给利钱。贾琏有点生气地说:凤姐和平儿手里拿出三五千现银子,只怕也不是难事,说个情还要利钱?
凤姐听了翻身起来,生气地说了一通话。大概意思就是说:我有三千五万,不是赚的你的。王家的钱又不是靠贾家赚来的,你们贾家还自诩富贵呢,把我王家的地缝子扫一扫,就够你们过一辈子,最后说:“把太太和我的嫁妆细看看,比一比你们的,那一样是配不上你们的。”
这就是嫁妆丰盛的媳妇的底气,可以理直气壮地与丈夫对话,丈夫偷鸡摸狗可以管着他;而王熙凤的婆婆邢夫人则只能为丈夫保媒拉纤,积极张罗着为丈夫纳妾,同时遭到婆婆和媳妇的鄙视,还被下人数落。个中原因非常复杂,但与邢夫人的嫁妆关系还是很大的。
我们都知道比起四大家族,邢夫人作为贾赦的继室,家世是大打折扣的。这一点从她哥哥嫂嫂以及侄女邢岫烟的身上可以看出来,可是她出嫁也是带了不菲的嫁妆的。
《红楼梦》七十五回,邢大舅和贾珍抱怨:
“老贤甥,你不知我邢家底里。我母亲去世时我尚小,世事不知。他姊妹三个人,只有你令伯母年长出阁,一分家私都是他把持带来。如今二家姐虽也出阁,他家也甚艰窘,三家姐尚在家里,一应用度都是这里陪房王善保家掌管。我便来要钱,也非要的是你贾府的,我邢家家私也就够我花了。无奈竟不得到手,所以有冤无处诉。”
邢大舅这段话里传达出几个信息:
第一,邢夫人是家里老大,她在嫁入贾家这个侯门时几乎把邢家的家私都做了陪嫁。
第二,邢夫人嫁人后嫁妆还是自己的,不会归入到贾家的财产中,这部分钱由她带来的管家婆子王善保家的保管。
第三,邢夫人的弟弟妹妹可能都想打这笔钱的主意,最起码邢大舅就常来讨要钱,奈何邢夫人并不慷慨,所以他屡屡不得手,只能抱怨。
可是就算邢夫人带着全部家私陪嫁,她的嫁妆比起王夫人和王熙凤姑侄俩差距还是太大,所以她在贾府是丧失话语权的。
她只有通过拼命讨好丈夫,无底线的贪财,来刷自己的存在。
王熙凤对于一个和王家八竿子都很难打着的刘姥姥施以援手;而邢夫人对自己的亲兄弟,亲侄女都防范着,冷眼观瞧。这种格局固然有个人性格的因素,但也脱不了嫁妆少,底气不足,不想自己被瞧不起的嫌疑。
《金瓶梅》中西门庆的几个老婆的地位与他们的嫁妆也是息息相关的。
孟玉楼是带了嫁妆嫁过来的,她在西门庆活着时受尊敬,在西门庆死后又带着嫁妆嫁人了。
孙玉娥没有嫁妆,所以她在西门庆活着时被使唤,被打,后被卖。
李瓶儿是带着巨额嫁妆嫁过来的,所以六娘受到阖府的喜爱,上到大老婆吴月娘,下到丫环和小厮,因为她可以时时施惠于他们。她死后,西门庆哭得死去活来,重金埋葬她。
潘金莲害死武大郎跟了西门庆,她没有嫁妆,所以她只能以色侍人,在床上向西门庆提物质要求,最后在西门庆死后被吴月娘卖出府,死在武松手里。
而《红楼梦》中迎春就嫁了个西门庆式的丈夫,可怜她虽生在豪门,却是个没嫁妆的。
在王熙凤和平儿的讨论中,王熙凤当时说,迎春的嫁妆是贾赦那边操心,她不用管。
我们想一想邢夫人对自己的亲兄弟和侄女尚且冷淡,对一个逆来顺受的继女迎春,她又怎能舍得多给陪嫁?
一个不着调只顾自己纳妾的亲爸,一个贪财吝啬没人情味的后妈,可以想见迎春的嫁妆也好不到那里去。
所以迎春结婚后被家暴,她的中山狼丈夫孙绍祖指着她的脸骂:“你别和我充夫人娘子,你老子使了我五千银子,把你准折卖给我的。好不好,打一顿撵在下房里睡去。”
迎春被家暴除了孙绍祖的恶,迎春的软弱,何尝没有钱的问题在其中?
孙绍祖就是一个西门庆式的人物,《红楼梦》中说他“一味好色,好赌酗酒,家中所有的媳妇丫头将及淫遍。”
她打迎春就像西门庆打老婆,很多时候是不满意老婆没给他带来收益。
从以上分析看出:亲爸贾赦非但没给迎春足够多的嫁妆,还使了孙家五千两银子;后妈邢夫人对迎春也不关心,也不问其夫妻和睦,家务烦难,只是面子上过去就行了。可怜的迎春最终死在了丈夫手里。
好风觉得就算在现代社会,如果父母嫁姑娘时一味索要高价彩礼,姑娘婚后也很难幸福。不知道大家同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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