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连输了好几个子。意料之中，我从来就不是池若的对手。但开局便如此狼狈还真是头一回。我死死盯着棋盘，低垂眼帘，以掩饰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池若的目光在我身上，我感觉得到。
池若轻轻笑了笑：“高中三年级的一个中午吧——我记不太清了——我在洗头发，寝室里只我一人。洗完后头发湿漉漉的，我要下楼吹干。而在离开浴室的那一瞬，我瞥见镜子里我的头发上有一小撮白色。我以为是未洗去的泡沫，用手抓了抓，白色并没有离开。我难以置信却不得不承认，那是白头发。
“我从小就意识到我比同龄人聪明，我可以知道几乎所有我想知道的事——只要它过去曾发生过。在未至十八岁时看见了自己的白发的那一刻，我潜意识里知道，这是我聪明的代价。所以我后来留了长发，就是为了掩盖自头发开始一点一点衰老的凭证。”
我听了好心疼，语气却假装着满不在乎：“那与秋湫有什么关系。”
“首先我要确认一件事，”他直勾勾地看着我，“方才看见我，你想了一些什么。”
我终于笑了。玉置浩二温柔的声音不知不觉在脑中回响。“我在想，能死在你手里——而不是不明不白的机器人、K先生之类的——我也算没有遗憾吧。”我停了停，见他没有插话，只是看着我，继续道，“以及一首音乐。你可能知晓，也可能从未听说。对我来说即一种感觉的凭证。”
他显然对我的回答感到满意。他在期待着什么，而我的回答达到了他的预期。
“池若，我也有一件事需要确认，否则无法释怀：在你手上，丧掉多少生命。”
像是一早就猜中我会问这个问题，他笑得极为释然：“我一直认为，解释不了的事就不需要解释了。当你对一件事做出先觉的判断后，你再来求证，只是想听到与你的猜测相符的那种说法，其余所有，你都会认为是无端辩解。可因为是你，我在乎，我想让你了解。
“那么我的回答：可以说是没有。
“首先，你没有死亡。不过我从未企图加害于你。一切在那个16号本应该就结束了，我的身体在那时候已经老化到几乎透支：我想在离开前见到你（想让你记恨我，又想见你。我能支撑到现在全都是因为，我还未见到你）。但是被颜藏琳……‘藏’——他是如此自称的吧？——干涉了。他的目的很简单，他想找到我，于是从你入手。不过他的干涉出了点差错。你死而复生，我不好说是命的意思或是你自身的幸运。（否则颜藏琳将会是我手上丧掉的第一条生命）至于昨天的箭，是我想传递的信息，绝没有置你于死地。
“其次，你的邻居。她是突发疾病死亡的。我很抱歉，我对她进行了二次伤害。
“以及颜里。我没有与她交手过。她最后见到她哥哥了。命运安排的，江杳。
“最后说秋湫。秋湫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人。作为一个喜欢欣赏漂亮皮囊的人，我不得不赞叹。当然，她的灵魂也同样美好。她值得珍惜的人去爱她。但绝不会是我。她的死亡是她自己要求的，我很抱歉。有一个午后她问我是否可以接受她的感情，我回答‘抱歉不能’，她笑着请我结束她的生命。我起初很震惊，但她再三要求，问及原因，她的回答是她不会再爱上别人了。我想有的人生来就为了钱权，有人生来为了世界和平，也有人生来为了牺牲自己照亮他人……那么秋湫选择为了爱情，不失是一种理想的选择。我尊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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