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

“喝点？”我倚靠在护城河的围栏上，看着水面波澜起伏，一只秀丽的手在我眼前晃动，我回过神来，看到了言笑晏晏的思思。

我朝她笑了笑，摇了摇头，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将吸管塞到我嘴里:“心情不好喝点甜的。”

我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稳稳地接过她手里的奶茶，低着头吸了一口，风吹乱了思思的刘海，想抬起的手还是藏在了口袋里，动弹不得。

她背靠在围栏上，手也抬起放在上面，脚在地上画着圈，侧着头看向我:“我要去京市了。”

“什么时候去？”

“去了就不会回来了。”

“那……注意安全。”

她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奶茶，有些恼火:“年蒸蒸，我说我不打算回来了，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我下意识捏了捏手指:“我送你。”

“我是想说，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能有什么打算？”我转回身去，“墨城这地方挺好的，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就还是待在这里吧。”

她有些生气，带着风从我身旁擦肩而过，又回头踢了我一脚，我看着她的头发在空中肆意飞舞，卷着阳光离我远去，不知为何，心里有点疼。

她走得那天，我临时有事，没能赶过去送她，我和她之间的轨迹发生了改变。

墨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它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除了为它做点事，我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但思思不一样，她的理想在远方，没有什么能够成为阻拦她追梦的障碍。

没有她的日子过得很慢，但工作占据了我的全部，给她发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也许我得到了想要的答复。

我抬起手又放下手，三年时间一晃而过。桌子上堆积的文件让我眉心突突的疼，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接通后对面迟迟没有出声，可传来的呼吸声是我午夜梦回时的念想。

“思思，你回来了。”我嗓音有些哑。

“阿年，我们见一面吧。”她声音有些疲惫，“老地方。”

喉咙上下滚动，心脏跳动得很厉害，我咽了咽口水:“好。”

在见到她之前，我想过无数种重逢的方式，比如她的婚礼上，马路上的偶遇，甚至是在我的葬礼上。我也想过要准备的礼物，一束鲜花，一个微笑，一份念想。

可当我与她面对面坐着的时候，我才发觉，彼此好好活着，平安幸福，这才是我们想要的。

“我以为你不会来，”她搅拌着手里的咖啡，笑得有些讽刺，“毕竟，你向来把工作放在首位，而我永远都是你的备选。”

当梦里的人变成眼前伸手便可触碰到的对象，我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达当下的心情，只好凭借意识的驱使，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三年，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那你三年没给我发过一条信息？”她有些咄咄逼人，可我只觉得鲜活如她，是我触手不可及的月亮。

“我……我发过，可是没有收到你的回复，”我紧张地搓了搓手指，“你知道的，我这人，得不到回应，就会有自知之明的离开……”

“你不知道我换了手机号吗？”

“没人告诉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有些炽热:“阿年，每次被抛弃的都是我，我实在不知道我会让你感到不安。”

“可是思思，我是一个没有远大理想的人，墨城足够我工作了，可你不一样，这里没有你想要的未来，我不能阻止你变得更优秀。”

她静静地看了我许久，良久打开手机相册，点进一张照片放在我面前。

一望无际的海，一个人背对着我们，拿着手电筒站在礁石上，头顶是满天星辰，前面是未知路程，不知道该抬头看还是往前看。

“走得那年，无意中看到这张照片，我把它保存了下来，”对上我疑惑的眼神，她笑了笑，“这个背影，总让我想起你。”

“背景是这个世界，而墨城是你站着的礁石，拿着的手电筒是你的工作，头顶的星光是你的执念，可是阿年，你又如何确定前面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呢？”

“你看，暗蓝的天空，看不到尽头，但露出来的白光，你又岂知那不是你的追求？”

“也许那里不止有你的梦想，也有我呢？”

“你总是这样，习惯逃避，面对人生的选择，总是纠结，停滞不前，安于现状，是你最大的弊端，你看着前面是海水，可你尝试过吗？你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吗？你又怎知那不是你可以走的路呢？”

“阿年，我并不反对你抬头看，可我私心理希望你可以向前看，人生真的需要向前看，你懂吗？”

……

我沉默地听着她说的话，其实她说了些什么，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那一刻，她是真的坐在了我眼前，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面孔，我们好像从未改变过，一切本该就是这样的。

我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朝她傻笑:“咖啡真的很苦，思思，我可以再加点糖吗？”

“成，我管甜。”

她不知道我的理想其实很简单，我希望不管她最后是否在京市安家，总会有一个人在墨城成为她的后盾，那里的回忆永远不会消失，那是属于我和她理想的出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