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14岁的时候仿佛成了家里的透明人,或者说不是仿佛,而是真的成了家庭的“边缘人”。
被边缘化的原因其实很普通:我常年被放养,我有了一个妹妹,我说错了一句话。
那年我的妹妹刚好三岁,古灵精怪又能说会道,很是讨人喜爱。你家的小孩真聪明,他们总这样说,脸上挂满宠爱的笑意,我站在身后默不作声。我在心里控诉:“什么时候我的安静成了内向,我的好好学习成了死读书,我的不爱说话成了傻子,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们以为很了解我吗!?”当时的我很想反驳,可是我不敢,唯恐被添上不懂事还会反嘴的标签。
我是典型的留守儿童,从小跟着奶奶长大,我小的时候妈妈很年轻,以至于年轻气盛,对待孩子总是缺少耐心,教育的方式粗暴又原始:打。妹妹则不同,用一句掌上明珠也不为过,出生时家里的经济状况正转好,父母的棱角被生活磨平,不再那么冲动,我总觉得是妹妹让他们体会到为人母为人父的喜悦。逢年过节整个家族群都要抱一抱亲一亲,不能吃到母乳的妹妹更是让人疼惜,以至于三岁还要喝奶粉。因此我只能变得更加懂事来博得父母的好感。半夜两三点起来冲奶粉换尿片哄孩子,出门逛街跟妈妈抢着抱妹妹,从来不主动要吃的喝的,家里有好吃的永远最后一个去拿,即使那是我一直想吃却舍不得买的东西,那时候我好像以为只要对妹妹足够好,爸爸妈妈也会喜欢我,我不忍心却不得不用“卑微”来形容当时的自己。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我年少无知的一句话,我不想用长篇大论来描述那天晚上的混乱场景,那是2010年左右,那晚我爸开吊车出了事故,从很高的地方翻车掉了下来,那是辆借款买的新车,再加上之前的很多事,我妈当时濒临崩溃,一个人抱着头神经质的喃喃自语,我们说任何话她都没反应,只重复着又哭又笑,我看着她披头散发鼻涕眼泪一脸都浑然不知的样子,觉得她脑袋那根弦快断了,一旦它断了我妈就疯了。我的脑袋轰轰隆隆,惶恐害怕无助通通化成了对电话那头的咆哮,我对我爸说:如果我妈没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从那以后,我爸喊我只喊全名,并且语气越来越恶劣,每次他喊我名字,我的心就跟针扎一样,我无数次在心底发问“我今天做错什么了吗?你为什么要喊全名,却对着妹妹轻柔的喊小名?因为一句话你就要这样对我吗?可是你们每次的争吵都是由你们的大女儿来承担,她也快受不了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我爸不喊全名了,这件事仿佛自然而然地跳过了,没有在家庭生活中引起一丝波澜,我不知道我爸是否意识到了我的介意,然而我俩的关系却好像永远也修补不上了,我不情,他也不愿。
我有很多事情耿耿于怀:一起过生日拍照片,一本相册只有两张是我的,这两张我特别喜欢的照片最后被妹妹用圆珠笔画破了,我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在哭,我发誓以后要拍一套全是自己的相册;从小学就写的有很多秘密的日记本锁被人抠坏,里面被妹妹画的乱七八糟,住校回家的我看到撕成两半的日记本大咧咧摊在桌子上,我只是平静了一会,然后把日记本撕得更破丢进了垃圾桶,仿佛里面写的不是我的回忆;我听见我爸对我妈说,不要管老二太紧了,不然长大后像老大一样,难道我是个失败品吗?来了客人会被比较,她跟她妹一点都不像,这个越大越傻,我低着头听着,她们好像在开玩笑,因为她们在笑着说,但是为什么笑着说出口的话杀伤力这么大;因为抱表妹的时候失手摔倒了,于是在饭桌上被拿着筷子狠狠地敲脑袋;被骂的时候不能哭,不然要被问是不是觉得委屈了,会被骂的更厉害,其实我也不是觉得委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也许只是因为被骂了很伤心吧,难道小孩子连伤心的时候自己哭一下都不被允许吗?
当然,还有很多事情藏在心中隐而不发,青春期的敏感让一些小事在心中放大,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无心的动作都会让一个青春期的孩子受伤,并在人生中留下阴影,我不知道那几年我是怎么熬过来却没有形成讨好型人格的,但是我庆幸我成长为了一个有自尊自强的人。
许多大人觉得不就是一件小事吗,至于吗?
至于啊,孩子们受限于年龄和心智,他们的世界其实很小,所以你眼中的一滴雨,砸在他们心里却是一个坑,所以不要忽视他们的感受,他们哭就表示很难过,不要让青春期自尊心过剩的他们还要向你解释他们为什么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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