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趁着刷碗前的功夫,在床上把奔波了一天的老胳膊老腿儿放平,倍觉舒服,顺带着瞄一瞄关注的几个公众号,眼球被一篇叫老妖的作者写的文章吸引,饶有兴趣地读了下来。老妖是一名年轻女子,出版过一本书叫《好姑娘光芒万丈》,书没读过,但书名却以非书名的身份经常在我头脑里出现。
作者出生在农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妈妈重男轻女,不但家里的都要给弟弟,姐姐的也要给弟弟,比樊胜美她妈还厉害。她有个好爸爸,爸爸做不到让妈妈对她好,但自己对她好,鼓励她好好学习,告诉她要靠读书改变命运。她爸爸小学都没读完,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可就是认定他女儿天生聪明,不能和其他家女孩儿一样,养大就嫁人,除了给人家洗衣做饭,还要帮衬娘家。他女儿就要读大学,找好工作,自己赚钱,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人就不嫁,嫁人也要嫁自己喜欢的。可惜她爸在她大学刚毕业那年病了,确诊一个月以后就走了,在得病期间她照顾爸爸,爸爸和她说:“我走以后你赶紧找个好工作,养活自己,你弟弟有你妈管,你没人管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别指望别人,指望别人容易被欺负。”
她真的如爸爸期望的那样,向着成为一个独立、乐观、温柔、善良的女孩儿方向努力,结果还不错,在北京买了房,能在北京靠自己赚钱买房的女子,我觉得都很厉害,至少说明她奋斗过。
看完这篇文章我想起了我爸爸,他也曾如作者爸爸那样鼓励过我,可惜我没能光芒万丈,但有一点我做到了,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尽力过自己喜欢的日子。
我家没有男孩儿,我妈曾经不惜牺牲一切代价想要一个儿子,结果还是没能如愿,这也成为她此生一大遗憾。我爸从没表露过没儿子有什么不好,因为我妈想要儿子,我爸丢了小学老师的工作,做了一辈子农民。我五六岁的时候我爸还在小学校,农村没有幼儿园,学龄前的孩子都在家散养,我爸给我做了一块小黑板,像现在孩子的绘图板那么大,挂在土炕边的墙上,准备了几只粉笔,用破海绵和碎布做了一个黑板擦,有了它们,一个数字,一个字母,我一笔一划地开始了学习生涯。
我十二三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妈和我爸提起别人家的一个女孩儿,我妈说:“那姑娘可真能干,手还巧,白天一起到地里干活,晚上点灯给全家人做鞋,知道自己要结婚了,给一家老小做了有半箱子的鞋。”那时候农村人还都穿家做鞋,从打袼褙、纳鞋底开始。爸爸听了很不屑,看着我说,“做再多的鞋有啥用,自己多挨累,成天在炕头儿做鞋能有啥见识。”家里一直穷,小妹妹小,我和二妹、三妹一起读小学,每个学期每人两块五角钱的学杂费,再加上几块钱的书费,家里要提前几个月开始准备,卖鸡蛋,卖劈柴,一角钱一角钱地攒,爸妈下地干活没人带小妹妹,我们三个就轮流把她带到学校。即使这样,我们也没动过不读书的念头。我爸如此 ,我妈虽然喜欢男孩儿,但也从没因为我们是女孩儿就少了疼爱,别人家很多孩子小学都没读完就回家干活了,我们都读过了初中,直到自己实在不想读了。
我从小就爱学习,可惜脑袋不够灵光,虽然很努力,也没学出啥名堂。初中时去八里地以外的一个村子读,每天骑着辆从舅舅那买来的旧自行车早出晚归,冬天天黑得早,有一天车子坏了,一个人推着回来走了将近两个小时。那时候没有电话,没办法联系,早回的同学告诉家里人我自行车坏了,家里就我这一台车子。到家时天黑透了,我爸出村迎着我,那天停电,我妈给我热了高粱米饭,用酱油拌的芥菜樱子,在蜡烛光里我吃得狼吞虎咽,我爸说:“念点儿书多不容易,自己下点儿功夫,争取将来考出去,对得起这些辛苦。”我姑父来家里串门,见家里这么困难,几个孩子还都在上学,很是不解,有什么用?能读到哪去?我爸不服气地说起我,“成绩很好,又不挑吃穿不挑用,只想读书,我咬牙都得供,读到哪供到哪。多读书没坏处。”
初二时,我爸有一天在我的政治课本封面上写了一句话:爱书吧,它是你知识的源泉。这句话一直刻在我脑海里,不管它最开始是谁说的,我相信我爸说的准没错。
终于开始工作,不再用家里钱了,可是工资少,仍是穷人,只是换到城里来做穷人。前些年回老家,我妈就常念叨,和我小时候一起长大的谁,也没念书,如今靠养猪都赚了几十万了;还有谁,家里地多,一年收入有十几万,都有钱。我只是听着,和人家比,我真没钱。我爸就说:“钱多了就一定好啊!又不缺吃少穿的,你看她们累得像牛一样,我闺女钱少,人享福,见识还不一样呢!”我爸的观点多少有点儿酸葡萄的味道,可我从心底里是有认同的,钱多了是好事,可如果我的能力不足矣支撑我赚到更多的钱,而要我牺牲一些什么,比如情怀、梦想等看来虚无缥缈的东西,来换取金钱,我还真舍不得。
我爸在世时偶尔和他谈起我那一波三折的工作,他说:“别人帮你一时,但不能帮你一世,无论干啥,无论在哪,自己都得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否则人家凭啥用你?靠啥都不如靠本事吃饭踏实,睡觉都踏实。”这就是我爸的哲学。想想我这些年还真是听了他的话,认认真真地干活,老老实实地做人,低智商没情商,竟然也能自己挣饭吃,知足。
我爸去世三年多了,冥冥中我仍然受着他的鼓舞,越发努力地生活着,按着自己喜欢的方式 生活,始终相信越努力越幸运。
借老妖姑娘的话告诉我爸:请你,放心吧;我真的,会过得很好;如同你期望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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