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

“嘀嘀”，两声蜂鸣过后，意味着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小米躺在床上，不敢翻身，但是又睡不着觉。这已经是听到的第几次了？

小米的一块旧手表有整点提醒功能，每个整点都会响一下。手表的蜂鸣声非常的弱，除了特别安静的时候，一般听不到。所以平常每一次听到蜂鸣声，对小米和小朵就是一个提醒，“该睡觉了”。

可是有一个例外，就是失眠的时候。一片漆黑的夜晚，四下万籁俱寂。这一下的蜂鸣，显得格外的刺耳，对于此时的小米的刺激，丝毫不亚于至于床头附近的插排上那颗如同满月般耀眼电源指示灯。

买的时候咋没觉得这灯这么亮呢？

闭上眼睛就看不到那个刺眼的亮光了，但是自己依然一点睡意都没有。哪怕是一丝丝想犯困的意思也没有。小米不敢乱动，两个小时前，小朵似乎也有点失眠，他一动，小朵就会惊醒。

但是，总是想动一下，跟平常睡觉最大的差别就是，在自己想要沉沉地睡去之前，身子就有一种要换个姿势的冲动，要么呼吸不畅，要么手脚被压麻了。

第一次听到蜂鸣的时候，那一声“嘀嘀”似乎把几乎要睡着的小米拉回了清醒状态。在那之后，无论如何努力，小米都再也没有犯困的感觉。

黑暗中，时间一点点过去。小米想着，如果家里有那种指针挂钟，“嘀嗒嘀嗒”的秒针跳动一定也不亚于用指甲刮玻璃。在这种时候，哪怕在平时多么细小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就是这种睡不着的时候。

小米试着睁开眼睛，感觉到自己现在跟刚才一样精神，刚睡醒都没有这么精神。小米想着，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起来做点什么比较好？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哪怕睡不着也不要起床。

那就眯着吧。想想自己以前睡不着的时候，都是怎么做的。

小米开始回想。“数羊”这种动画中常用的催眠是没有意义的。好用的办法一：翻白眼。闭上眼睛，持续翻白眼，睡意马上到。

“嘀嘀”，两声蜂鸣过后，意味着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小米躺在床上，不敢翻身，但是又睡不着觉。已经过了一小时了吗？眼睛都酸了，还是不想睡觉。

好用的办法二：想象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间里，白茫茫的一片，天空是白的，地面也是白的，纯白的一片。然后把自己移除，就只剩空无一物的白。

小米闭着眼睛，努力思考白，白，白……可是怎么都想象不出白色。大脑就像是宕机了一样，只能呈现出灰色。那种感觉就像是，排气管被堵住的发动机。无论怎么努力都想象不出白色。提不起劲，脑中的画面就像是要没电了一样，暗淡无光的白，更像是灰。仿佛自己困得无法想象任何东西。

但是就是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表可能又要响了吧。

好用的办法三：反复深呼吸，造成大脑缺氧，昏睡过去。

吸~呼~吸~呼……累了，有点困了吧，似乎有效，又似乎没有效。刚才只是困，现在还累了，但是睡不着。

耳边传来小朵均匀的呼吸声。小朵睡着了。小米趁机翻了个身，小朵醒了，“你不睡觉动来动去干嘛？”小朵又醒了。

好用的办法四：脚趾伸展运动。反复开合脚趾，攥紧，松开，就像在握拳。

小米一边做着，一边想着，自己左右脚的灵活性不一样。左脚像右手一样灵活，右脚跟左手一样笨拙。这种小范围的运动，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除了脚趾头有些酸。

小米放弃了。在真正的失眠面前，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

“嘀嘀”，两声蜂鸣过后，意味着又过去了一个小时。小米躺在床上，不敢翻身，但是又睡不着觉。这应该是今晚，应该是今早听到的第六次了。

每当失眠的时候，小米就会无比期盼天亮，就好像就算睡不着觉，也要一直等到天亮才能起床。哪怕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尽办法让自己入睡。感觉失眠就是一次永无止境的煎熬，只有当第一缕透光窗帘的曙光才能成为摆脱这无尽的煎熬契机。

小米此时的大脑飞速的运转，天亮才能解放，是因为天亮就该起床了。所以，失眠而躺在床上的煎熬是否是一种“画地为牢”？那为什么不能自己走出这个监牢呢？

于是小米小心翼翼地挪出被子，滑下床，摸到厕所里，打开灯。啊！光明。坐在马桶上，仿佛刚才一切的煎熬都是虚无。其实，只需要打开灯，假装自己已经起床了，一切的由于失眠带来的痛苦都会过去。到天亮还有很长时间，这段时间是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拿出手机来刷一下，看看网上有没有跟自己一样的失眠者在闲逛……

小朵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7点半了。昨晚很久才入睡，因为小米老是翻来翻去。她醒来之后，发现小米不见了。那他一定是在厕所里。那再睡会，等小米出来。

小朵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8点40了。小米还是不在。小朵喊了一声“你住里面了吗？”

没有得到回应。

“喂！小米！”

还是没有回应。

小朵爬起来，冲向厕所。

门没有锁。

小朵打开门，看到小米屁股坐在马桶上，趴在洗手台上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