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之始

文|刷子先生

在很小的时候，大约5岁，还和爷爷奶奶住在湿气略重的老房子里，地面即是脚下的泥土，也不曾想过要拿石块粗略地铺一铺，若轮着哪天下起雨来雨水渗进房内，不出房门都踩了遍脚的泥。那样的时光里，有一台总是在夜晚闪着幽幽白光的电视机，好几年的春晚，我们都是对着黑白的画面嚼着凉果带着笑意，那样的时光里，这也算是爷爷奶奶和我们几个孩子仅有的娱乐电子项目了。

可也就是那个时候，我还不曾迷恋上连续剧的那个时候，我总是早早的洗漱完，坐进自己睡觉的房间里，关掉那盏昏黄的灯，坐进深重的黑色的夜里。黑暗或许催促着人思考，还不曾看过万卷书走过万里路的我却也开始思考起关于死亡的问题。年少的孩子记挂着父母，总盼望着他们能有一天突然拖着大小包的行李出现在自己面前，拿出自己期待了很久的零食和玩具，笑语盈盈地说：“以后，就一直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了好不好？”当时的我也这样，在黑色的夜里，想得最多的，是他们，想他们如今短暂的离别会不会终于有一天再也见不到，那么那个时候孤苦无依的自己，又要怎么生活下去？5岁的我的思想里，我不曾随着父母老去的时光长大，我还是5岁的那个自己，一想起离别就哭得难看的小女孩。

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当时从哪里来的念头，或许是黑夜从我脑海里扯出一根线来思虑起人生的终点，那根线串着一个个的画面，是我对人生终点最一开始的见解。那里有我白发苍苍的老外婆，笑容仍然和蔼，穿着深蓝色的对襟带扣的上衣，背驼得很深，小时候的我很怕对视她的双眼，总以为像混沌了的池水，白茫茫一片也不知看不看得清我。却又很喜欢她的一双手，虽然也是布满了沟壑，摸起来粗糙硌人，但手心总暖暖的，像一团摇摇欲坠的火。妈妈告诉我，当年老外婆还仅仅是她的奶奶的时候，比现在的眼神要清澈许多了，人老了，渐渐地看不清了，那汪清泉啊，也就那样渐渐地浑了。

我老外婆确实算得上长寿，在活了人生的80多个年头后的某个时刻静静地闭上了眼。葬礼的时候我人在高中，学习任务繁重，妈妈并没有通知我，事后回家弟弟告诉我，那天大家无论老少皆身披着缟素，大声哭喊的声音不曾间断，妈妈的眼睛也因为不断地掉泪，红肿得很厉害。

但这些也都是后话了，5岁时候的我不曾知道后续的故事，只知道老外婆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年长的，那时并没有什么见识的我也知道，她终有一天要离开，因为这是每个人的终点吧。但离开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灵魂抽离身躯的一瞬间又会不会很冷，会像冬天清晨刚钻出被窝的那一瞬间的感受吗？还是如同挣脱了束缚自己的石块，飘然飞上天去的气球那般的轻松自在？当时的我肯定是不得知的，而现在20岁的我也是不得知的，而生命起点终点的意义，大概是一件即便前人知悉了也无法告知后人的麻烦事吧。然而小时候的我怎么会知道，只想着早些睡了，明天一早起来乘大人未出门耕作时问一问罢，但明早一醒来，又被蒸红薯的香气吹散一大半的思路了。由此想来，真是感谢时隔十几年的自己重新把那时的想法，通过时光给传递了过来，留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