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直住在一个天圆地方而又封闭偏远的小村子里,村外只有大片的田野,田野的边缘,是一条清澈得能看见水草和小鱼小虾的小河,河的对面,是一座不高不矮、不大不小,有着散落住户和各种野果树的青山。
那时候,对北京的概念,仅是课本上那张画上去的天安门城楼,熟悉而又陌生,遥远得不着边际。
中学时,总听同桌说起他在北京读书的姐姐和姐夫,说起那些被深厚文化气质所濡染的大学校园,他的神情往往充满感叹和向往。后来,他终于如愿考到北京的一所大学,而一直憧憬杏花烟雨小桥流水美景的我,也背起行囊去了江南的学校。
一次暑假返校,由于想与好友同行,便选了一条较远的路,经北京倒车去学校,这是第一次踏上北京的土地。
签好中转的火车票,好友当天要中转到别的城市去,我却在北京有两天的停留时间,想到已有两三年未见的同桌,听说暑假在校未回,于是想到学校去看一看他。但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百度地图的年代,他的学校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根本不知道隐藏在北京的哪个角落里。幸好有在清华读书的一位同学在,便由他带着找到北大的一位与同桌关系极好的同级校友,校友带着我在一辆破旧公交车上站了很多的站,才终于来到感觉是位于偏远郊区的同桌学校。
对于我的突然出现,同桌惊奇地瞪圆眼睛,一边嘴里咕哝着“你怎么变得这么时髦了”一边带我们去匆匆参观了一下他那乱哄哄的宿舍,很快又不好意思地让我们出来,说他们学校没啥好看的,还是回去到美丽的北大校园里走一走。一路上我忍住笑,想着自己穿的一条小碎花灯芯绒背带裤配一件白色的短袖上衣,还有两鬓编了小辫拦着后面披散的长发,怎么就是时髦呢?难道北京校园里的女生都很“土”吗?我又认真回忆了一下前一晚住在清华女生宿舍里见到的几位,好像确实不如江南校园里的女孩子水灵一些。可能是水土的缘故,我想,一路从火车站到郊区的校园,那时北京在我的印象中确实是灰头土脸的样子。
但是到了未名湖畔,绕湖一圈走下来,又听同桌如数家珍般讲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名人轶事,我对北京的印象彻底改观,好长一段时间一直深深沉迷于未名湖畔的一切事物之中,成为一段时间挥之不去的心事,以至于萌生出考研到北京的想法,但却因种种原因最终未付诸实践。
工作后,到北京出差的机会多起来,刚开始那些年,办完公事后还有时间顺带着去爬爬香山、登登长城什么的,后来要求越来越严,再加上飞机出差变为常态,经常是前一晚去,第二晚回,甚至于清早第一班航班过去,半夜最后一班回来,总感觉从机场到城市的路漫长而枯燥,北京也越来越变得枯燥无味甚至面目可憎起来。
这期间,有两段在北京渡过的时间还是比较欢快的,一段是公司安排的几个月的学习,一段是在职读研,虽然不是在早年神往的北大校园,但工作几年之后再重回校园,总归是让人放松且愉快的。这期间,还经常与新认识的两个江南女孩一起,装成学生模样混进北大的教室听课,在校园里溜达,好像又回到青葱的学生时代,一起疯玩一起大笑。从那时起,我们三个也建立了淡泊而久远的友谊,一直到十几年后的今天,依然亲切如故。
上次去北京出差,有半天的空闲,我刷了一辆小黄车,沿故宫、景山、北海骑行一圈,最后倚在景山公园的最高处,望着薄雾中的紫禁城,听着公园里老人们咿咿呀呀的唱腔,竟瞬间好像忘记了人在途中的奔波困乏,一下感到岁月静好。也许,任何一个城市,当你不为生计抛开一切,只是安静地去欣赏的时候,都是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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