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幸福
漫上花儿赛少年俗话说“人到四十不学艺”。可是马木洒正式学唱花儿,到舞台前场演唱花儿,只有4年时间,对已经46岁的他来说,已过了人生的不惑之年,学唱花儿半路出家的他,就这样和花儿结下了不解之缘。
生活在“中国花儿传承基地”的和政县,马木洒的家住在和政县罗家集乡庙瓦村二社,离国家级森林公园松鸣岩风景区很近,他说走捷路的话,翻过一架山就到了。
在马木洒家不远的罗家集,就有两个小规模的花儿山场,一个是半草岭山场,时间在每年农历六月初六;一个是三岔沟山场,时间在每年农历五月初五,也就是端阳节那天开场。它们和农历四月八的松鸣岩花儿山场,前后遥相呼应。
端午节是传统节日,纪念楚国诗人屈原。曾有人提议,将端午节作为中国的“诗人节”。有趣的是,在临夏积石山县盖新坪、黄草坪花儿山场,时间正好也是在端阳节前后。四里八乡的花儿会,“你方唱罢我登场”——河州花儿山场,迎来在每年炎热的夏季,吟唱作答,诗歌应酬,似乎总有种浪漫的情怀,撩拨着歌迷,心驰神往。
让人难以想象到的是,那些衣裳朴素的农民,即使一辈子与诗书无缘相伴的人,抑或目不识丁的童叟与老妪,在花儿民歌演唱时的酣畅,对音律歌词的熟练掌握,往往并不缺乏才艺,他们即兴创作的唱词,临场发挥的灵活机智,让你认为他们身上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音乐天赋。
此时雨季里的河州,到了一年当中最美的时节,天空上翩然而至的连绵阴雨,而后由阴转晴的云雾变幻,丝毫都不减人们对花儿的热情。沐浴的河州山色,经濛濛细雨洗刷,山野清新空旷而辽远,滋生着人的才思泉涌,诗情荡漾。花儿歌声嘹亮,仿佛搭上了透明的翅膀,从这架山梁飞到那架山头上,余音缭绕,久久盘旋,挥之不去。河州花儿山场上,人们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赶赴一年当最为盛大的歌会。当地自然形成的山场,通常为期一星期左右,花儿山场被誉为民歌花儿的狂欢节。
山清水秀,松涛阵阵,太子山优美的自然风景孕育了河州花儿;民风淳朴,乐观豁达,由来已久的花儿山场反哺着河州花儿艺术。
在和政罗家集,男女老少乡亲们几乎人人会唱花儿,马木洒从小受到花儿音乐的熏陶,对花儿演唱有着一种天然的悟性。四年前,马木洒到兰州打工,先是在政法学院附近的一家饭馆里洗碗,后来学了拉牛肉面,下班以后的闲暇,他到滨河路“黄河母亲”雕塑跟前,看见很多唱花儿的,他没想到河州花儿,在兰州这样受听,马木洒觉得有意思,于是跟着她们学唱花儿,星期天在滨河路老年公园学唱,很快他学会了整段演唱各种曲令的花儿,引起了歌迷的留意。
工人文化宫有一家名叫南部的花儿场子,晚上马木洒在这唱一个小时的花儿,再到西关什字金太阳歌舞厅唱花儿,然后到大胡子花儿会唱花儿,另有一家歌舞厅老板邀请他去唱花儿,每天晚上他要连续跑三个场子演唱花儿,每晚能挣三十块钱,如果唱的好了,别人上来搭一个红,就是一匹丝绸缎子,他额外能再挣十块钱。当时唱花儿,只属于自娱自乐,唱花儿主要想图个高兴,马木洒说,至于人家给不给钱都可以,给多少自己也无所谓,他并没有太在意这些。
成为一位花儿歌手,在舞台上演唱河州花儿,并意识到自己将仰仗花儿演唱吃饭时,是他在嘉峪关的那一年开始的。马木洒唱了4年的花儿,说到这些年的经历时,他脸上流淌着无限欣慰的神情。
那年,马木洒听朋友说嘉峪关,打饼子生意好做,于是他和连手离开兰州到了嘉峪关,两个人准备搭伙打饼子。刚到的当天,他的那位连手突然不辞而别,走的时候顺走了他七千多块开饼子铺的本钱,自此不见了踪影。马木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上了连手的当。
等了三天后,马木洒终于得到那个伙伴的消息,称他在北京的一家餐厅打工,电话里叫马木洒也来一起干活。“伙子伙里的人,怎么能做骗人的事,这样的人搭不成连手!”马木洒断然拒绝对方的邀请,只身留在了嘉峪关。
没了本钱,身在异乡,马木洒身陷困境,当时他还剩有一百五十块钱,住在长途汽车站对面的招待所,三天他已花了九十元,还有吃饭的花消外,身上只剩下二十五块钱,再住一晚上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
这时,马木洒听到二楼的歌厅传来歌声,他就上去了。进了歌舞厅坐下来,他要了一碟炒葵花籽、一瓶可乐,花去了十块钱。“那里有人在唱花儿呢,”马木洒问服务生:“我唱个花儿,可不可以?”没想到服务生爽快地答应了他。于是,他走上舞台,演唱了三首花儿。
河州花儿《水红花令》:
“尕马儿骑上,枪背上,照林廓打给了两枪;
我的水红花儿,哎……
枪子们落在了牡丹上,下马着哭给了两场;
我的水红花儿,哎……”
河州花儿《直令》:
“四川上来的好走马,要看尕马的走法;
妹妹是石崖上的牡丹花,全凭你阿哥的摘法……
一对的尕马走西藏,身驮的北京的碗;
一心肠扑给了你来了,千里路,我不说个远了。”
河州花儿《撒拉水红花令》:
“三炮台的碗子,挎啦啦地响,挎啦啦地响;
云南的茶叶哈下上,尕妹手端上,牡丹花的水倒上。”
……
马木洒唱着花儿,想起出门在外的经历,心中触景生情,眼里止不住热泪奔涌。
唱完花儿,赢得满堂喝彩。老板上来给马木洒搭了三个红,底下的观众给他搭了九匹红,那天他挣了一百四十块。等到晚上十一点半,歌厅打烊后,老板叫住了马木洒:“走,尕兄弟,咱们吃个饭走。”马木洒说自己已经吃过了,也住下了。其实自己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老板是临夏人,他发现,嘉峪关有临夏来打工的乡亲。老板跟他商量,能不能在他们那里唱花儿,每晚八点半到歇息时间,只需中场穿插几首花儿演唱。老板给出的报酬,每天给他九十块。第二天,马木洒在嘉峪关林铲路的歌厅正式担任花儿歌手,一唱就整整一年,这年除出生活必须开支,他演唱花儿收入七万多元。
“演员钱挣得太容易了,每晚就唱几首花儿。这样的生活让人感到不塌实。”马木洒回想这段难忘经历时,在自豪的同时也开始盘算今后的生活。待签约一年的聘用期到了,他主动向老板辞了合同,从嘉峪关回到玉门镇哥哥家,老板三次登门挽留请他,他还是没有再去歌厅唱花儿挣钱。
十年多前的夏天,在兰州黄河之滨水车园办的花儿演唱大奖赛上,马木洒报名参加,从三十七名花儿歌手赛中脱颖而出,夺得一等奖。
“十八万兵马下江南,火着了曹操的转船;
穷人的阿哥们配富汉,绿叶子配不住牡丹。
上去个高山,射一箭,箭落到庄子里;
不见的尕妹见一面,心跌到了腔子里。
临夏的山来,临夏的水,临夏的风景们赶三;
啤酒辣酒喝不醉,倒把尕花儿漫醉。
栲栳里卖青稞,青稞里有麦芒哩;
我唱的花儿你听着,花儿里有故事哩。”
——河州花儿《直令》
“山花的草帽十八转,戴烂了,腰儿里卷上;
尕妹妹白牡丹,走了是连根儿铲上。
临夏的大桥上过来了,河里鱼娃哈见了;
不见的乡亲可见了,心上的颇烦忘了。”
——河州花儿《尕马儿令》
马木洒声情并茂的清唱,在忘我投入的歌声里,盛满了他人生百味的青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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