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是信梦的，老一辈总说那是未来的预兆。
大约半年前，孩子爷爷说他梦见自己又掉了一颗牙齿。
他说：“他每一次梦见掉牙齿，都会有个亲人离去。”
随着他姐姐，妈妈，等家人的去世。他更是把这个梦的预兆信得更真。就连孩子奶奶每次都会附和：“对，是的，每次梦到都会有人出事。”
但那一次的梦，
大家心知肚明，或许，下一个人是……
没有人敢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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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十那天，是我们在家隔离的第8天。
孩子爷爷早上和午睡都梦见了他死去的岳父，在他床头和他碰头。
孩子爷爷很害怕。他知道这是不好的预兆。
他每天下午都坐在沙发上翻看自己的病厉，一遍一遍。
每看一次，他都要骂一遍华西医院：“妈的，都说华西好，还不是给我检查不出什么，写的都是疑似恶性肿瘤，怀疑。”
医生说过，大多癌症病人，都心知肚明，这只是自我否定的心理安慰。大家都不能捅破这层纸。只能顺着他说。
孩子爷爷每天都在想，治病，死，癌。
他对我们说：“我从来不想这些，生死有命。”
可是梦不会骗人。要不然他怎么会梦见外公呢？
他很生气，恐惧，于是走出房门骂孩子奶奶：“你去给你爸说，天天缠着我是咋个回事？我对他那么好！”
孩子奶奶只好闷声不语。
我说：“看来需要给外公烧点香蜡纸钱。正月29那天，我在农村街上办年货，专门打电话，问你们要不要买，我好买了带回来。你们都说不要。“
孩子奶奶说：”那现在去哪里买呢？“
孩子爷爷坐在板凳上，后悔。
我从小就听家里人说过：梦见已故的亲人，要赶紧通名一下，还要烧些纸钱给他们，才能化解。
我说：”那明天我回农村去买？“
他们都反对，疫情关键时刻，不能轻举妄动。
孩子爷爷的脸色很难堪。他需要化解心中的一些错误。
我说：”主要是最后那一年，你对外公有些疏远了，他有点难过。“
孩子爷爷说：”是的，他去世这一年多，我们是该亲自去烧纸。“
孩子奶奶看着我，我和她都知道，这个疏远他说的不对。
我说：“不是这一年，而是外公生前最后一年，他住在我们这里，你疏远了他，他难过。”
孩子爷爷不说话了。他内疚。也后悔。
在我和老公没有在成都买房之前，孩子爷爷和奶奶照顾年迈的外公十多年。老岳父对谁都不依赖，就依赖孩子爷爷，说他细心，耐心。
那时孩子爷爷待外公胜过他自己父母，也胜过外公的亲生儿女。
我们买了房子后，孩子爷爷奶奶就搬来这个房子住。我让他们住的主卧。他们走后，外公也就交给小舅舅管着。那时外公已经93岁不能自理，屎尿都有要靠人了。孩子奶奶成天忧心小舅浪荡贪玩根本照顾不好她爸爸。我便主动提出让外公搬来我们这个房子住。这个提议遭到孩子爷爷和孩子爸爸的强烈反对。
我说：“我的爸妈经常照顾家里的老人，我外公去世前就喜欢在我们家，我姑婆也特别想来我们家，我三奶奶如果去，我爸妈也会细心照顾她的。我觉得妈要尽孝，我们该支持她，不应该考虑别人的闲言碎语。”
后来孩子爷爷开车往返十多个小时把外公接到了我们这里。那时距离我们买车也就1个月吧。
有了车的孩子爷爷瞬间变得狂傲起来，他开始瞧不起大哥的车，开始频繁地回到山里的厂区独居起来，他对外公再不似以前，他甚至不闻不问。每次来成都，除了换洗衣物，连夜都少过。他很享受自由飞翔的感觉。或者说是炫耀的感觉。
外公那时还认得他，期盼他，渴望他。每次他回到家里，外公都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渴望他能给予一个微笑或者一丝从前的温暖。可是孩子爷爷大多时候给的都是白眼和转身而去的背影。
孩子爷爷对外公的态度，直到外公去世都没改变。
三年过去了，我和孩子奶奶每提及此事，都是摇头叹气，那是对孩子爷爷的无声批判。
怜悯之心，如何可以在一个衰弱无助老人面前消失，怎么可以还加上梳理和厌恶呢?
人真的有福报吗?我真的不知道。
2
那个梦之后第三天，孩子爷爷又梦见天上的神仙。
梦里，他看见路上全是抬着花圈的人，他好奇，问是谁去世了。
那抬花圈的人不耐烦推开它，反正不是你，你赶紧去干你自己的活，去打工吧。
梦里，他又遇见一个神仙。说：我要带你到天上三天做神仙，三天后你的病都好了，你就回到人间，而且还会越来越年轻。
孩子爷爷问：那我岂不是会变回小孩子一样年轻，这跟我年龄不符啊，那家人都吓人了啊。
神仙就说：那我给你定格在50岁。50岁就不会再变了。
孩子爷爷赶紧说：那好啊。
神仙叮嘱他：我要给你脱胎换骨，你回去告诉你家里人，无论听到什么动静响声，都不要惊扰了你。
孩子爷爷醒来就感紧告诉我们这个梦，说晚上听见什么千万别叫醒他。
我听得毛骨悚然，孩子奶奶脸色立马变白，她赶紧躲进厨房。我跟进去，她说：那个梦不好。
我说：爸天天翻他的病历报告，想得太多。尤其是这几天，什么都不吃，低血糖容易胡思乱想。
之后的这段时间，孩子爷爷胃口好了不少。偶尔之间，我还会想，会不会真的就这样好好养着，给养好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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