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

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卧室的李奶奶就起床了，她以手指为梳，在头上梳了大约五十下，便起身迅速走向厨房。虽然年己过完，三月的清晨凉嗖嗖的，来到厨房回身将门关上，接水、拧开灶火，密闭的空间瞬间暖和不少。

插上电源，煮上米饭和红薯、山药，接着洗菜，涓涓细水从水龙头流出，冲洗着青菜叶。

书房睡着老头子，快六十得了一身病，日常生活正常只是吃药不断，用药养着的。

前头第一个房间是主卧，窗帘阻断了阳光，卧室里黑漆漆的，静悄悄，都睡得正香呢。

不一会儿，厨房传来阵阵香味，李奶奶翻炒着，要炒二个青菜，再加个荤菜。炒好一个菜，便装一些进便当盒，不一会儿，将便当盒塞的满满当当。

李奶奶将早餐准备好了，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便先回房了。天己大亮，她将窗户开点小逢让空气进来，将衣服穿戴整齐，来到后阳台，将昨天一家人换下来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推开书房的门，老头子正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看抖音。李奶奶心里直冒火，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李奶奶去洗了把脸，正想回去擦点护肤品，却听到主卧传来军军的哭声，军军一岁半了，活泼可爱。白天都是李奶奶在带，晚上就跟着爸爸妈妈在睡。李奶奶正擦着脸，儿子穿着睡衣，将军军抱了过来，军军光哭一滴泪都没有，他看到了奶奶，挥着手要奶奶抱。李奶奶有些无奈，真是一点都不得闲，却还是笑着接过来。给他换纸尿裤，穿衣服，军军小小一团在怀里扭动着，奶奶边换边逗他，分散注意力，果真军军有配合一些了。穿着红袄子，底下一条黑裤子，军军脸上红扑扑的，李奶奶眼窝黑黑的，脸干瘦干瘦，抱着虎头虎脑的军军，显得李奶奶的头格外小、苍老。

儿子、儿媳都己经起来了，洗漱着，儿媳在镜子面前化妆，再逗下军军，军军抱着儿媳的腿喊妈妈。李奶奶推开书房的门，老头子看手机看得入迷，“还不起来？她们都要出门了。”李奶奶低声说道，老头子看的高兴，准备反驳几句，看到李奶奶冷着脸，悻悻地放下手机穿衣服。

李奶奶出来去给军军倒药，军军前几天感冒流鼻水，看起来今天好多了。军军走路一晃一晃的，蓬松的羽绒服，显得他胖胖的，看起来更可爱了。李奶奶将军军牵过来，让他喝药，他挣扎着，儿子过来一把将他摁住，李奶奶将药一股脑儿地灌了进去。

李奶奶抱着在哭的军军，儿子和媳妇准备要出门了，儿子手上拿着钥匙拎着便当盒，看见门口两袋垃圾，便跟老婆说一人拿一袋，拿下去丢掉。唇红齿白的老婆王悦挑起眉毛，瞪着眼睛，“我不来，你不会拿啊。”，儿子李强有些急眼，“我只有一只手啊，家里的垃圾你为什么不来？”，王悦冷着脸，“我就不来，怎样，啊！”，说完就直接走进了电梯。儿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咬牙拎着两袋垃圾跟了进去。李奶奶在客厅听得清楚，心里一阵酸楚，望着眼前红扑扑的脸，她觉得有些厌恶，这张脸像极了儿媳。老头子扣着皮带，还沉浸在刚才短片带来的喜悦中，“刚才俩个人在闹什么？那么大个声音。”，李奶奶忍住眼泪，瞪了他一眼没吭声，转身喂军军喝粥。

老头子没在意，转过来对着镜子照起来，有些感慨岁月不饶人，“我这皮看起来都垮了，皮肤也松了，哎”，李奶奶斜着眼看过去，老头子脸上有红有白，身体微胖，此刻他正弄了些水将头发捋顺，看起来油光发亮的。军军站在李奶奶的腿上，抱着李奶奶的脸，在扯她的白头发，一阵阵痛意传来，李奶奶将军军放到地上，喂他吃菜、喝粥。她没时间难过，没时间感慨，有好多事都需要她来弄，喂完军军，衣服差不多洗净了，还要去晾衣服。

等琐事做完，军军在十一点睡着了，老头子吃过早饭，拎着个小包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他己经一年没工作了，李奶奶没有想到她的晚年是这样，好不容易将小孩养大、成家、生子，她的晚年是伺候一家老小，连老头子都开始安享晚年了，李奶奶抹了把眼泪，她以为老头子年纪大了可以改，没成想，年纪越大性格越差，自己找了个什么男人呢？年轻时，又赌博又爱说谎，为了孩子她都忍了，男人做生意她就做老板娘，天天跟着风里来雨里去，回到家还要做家事。现在老了，帮着儿子带孩子，老头子过来应该是搭把手，但他不是，他觉得自己辛苦了一辈子，过来要享福的。要面子的李奶奶又忍了，难道要在这里闹矛盾吗？自己都是有孙子的人了，只是心里苦啊！

坐在床边，看着远处的天空，李奶奶想起了早上儿子儿媳的矛盾，她的心很痛，自己带小孩、做家务、做饭，为什么儿媳还要这样待儿子？当初自己八抬大轿的媳妇，原来是这样子的一个女人，媳妇回到家里，什么都不用做，连给孙子洗澡都是自己和儿子，她弄不明白了，这么好的一个家庭她还想怎样呢？李奶奶从结婚起，就没有享过一天福，连自己做月子都没有人伺候，李奶奶从没怨天尤人过。

过来快二年了，儿子和媳妇相处矛盾总是不断，李奶奶看过了，自己的儿子也有问题，但媳妇从来都是一种嫌弃的样子，而不是说，帮伴侣指正改善的态度，这让李奶奶很不放心。

李奶奶觉得自己过来，并没有让儿子的小家越来越好，她想回老家了。实在是心疼儿子，她是个开明的婆婆，没有想和儿子们生活在一起，之前是因为媳妇怀孕、孙子太小，李奶奶痛定思痛，决定想回老家。

中午吃饭时间，儿子打来电话，李奶奶问他早上俩个人吵了多久？儿子有些不耐烦不想说这个话题。李奶奶却并打算这样就算了，“这是你们的小家，要怎么过要你们要商量着来，她给我的感觉，就不像这个家的女主人，像还在和你谈恋爱似的，你一句话不对就甩脸子，孩子也不愿意带，你也这么大了，你自己想想看。”，儿子难得的听她把话说完，“我知道了”。

晚上，李奶奶在厨房忙碌着，老头子拿着手机呵呵笑，军宫自己跑到厨房来，抱着奶奶的腿撒娇要看，他可是闻着香味来的。李奶奶腾出一只手，牵他，递给他一块切好的苹果，右手始终在锅里炒着。

差不多炒好，儿子媳妇回来了，军军扑上去抱妈妈，媳妇抱着军军喊宝宝，逗他玩，儿子来厨房拿碗筷，将菜端上桌，几个人便拢过来吃饭了。儿子将军军放在椅子上，面前放个小碗，军军嘴里哼哼唧唧，从椅子上起来，跑去找奶奶。以前都是奶奶吃饭喂他的，儿子将军军拉过来，将妈拦住意思是你吃我们来，媳妇看了一眼没说话，坐在一旁闷头吃饭，儿子放下碗筷喂给军军吃。李奶奶强忍住想去帮的冲动，低头吃着饭，媳妇吃完了便逗军军玩。李奶奶将碗筷拿回水槽，她今天心情不好和儿媳儿子打了个招呼，便去楼下了。

在一楼和那些人聊聊天，心情好多了。上楼后，就看到儿媳正洗完澡回房，军军在客厅和儿子玩丢皮球。厨房水槽摆了一堆碗筷，李奶奶去厨房洗碗，老头子这会坐在客厅沙发上刷视频。李奶奶正洗着，儿子跑来，“妈，军军拉屎了。”，李奶奶回头看了他一眼，“以后这些事要喊老婆，我也要有放手了。”，儿子没说话，便去喊老婆来弄。就听到媳妇边换边嫌弃，“好臭啊，太恶心啦。”。李奶奶什么都没说，她静静的洗着碗。

第二天周六去医院复诊，李奶奶抱着娃，小俩口一左一右围在一旁。给医生看着，开了药还需要再巩固一下。正排着队，老婆的弟弟和媳妇打来电话，说还有半小时就到了，要来看军军。儿子心里很反感，今天来都不提前讲的吗？再说了，现在疾病流行，都要少走动才是，怎么还过来？便直接拒绝了。老婆脸阴沉沉的，李奶奶见状便解围，让儿子带她们去附近吃顿饭，来都来了不好往外赶，不带军军去就好了。儿子便同意了，将奶奶和儿子送到家，便去附近餐馆吃饭。

儿子回来和老婆吵了一架，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她从来娘家那里要做什么都不会和自己讲，忍了很多次了。老婆装做一脸无辜，我又不知道他们要来。儿子听着这话冷哼一声，这话打死他都不信。

过了没几天，儿子李强决定反击，李强在老婆娘家群挂出要卖房子的资讯，那套房子当初是为投资买的，现在房价行情不好，之前商量要卖又犹豫不决，李强卖不卖不重要，发这个信息是为了决定反击。

老婆气炸了，丈母娘很生气说了句，“先卖房子，后卖人。”，李强只觉得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又十分难听，李奶奶一听这话十分生气，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先卖房子后卖人。如果她这样跟闺女讲，那媳妇能和儿子能把这日子过好才怪，就怕别人挑。老婆为这事和李强吵了三天，媳妇找了个不加班的晚上提前回家，去质问李奶奶，她养了个什么儿子？李奶奶不想管这事，前因后果她看的很明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说的就是这儿媳。但李奶奶只是希望她们俩个能越过越好，只是让她俩冷静下来多沟通。

不知道这个晚上俩人沟通的如何，第二天，媳妇回来说她要出去租房住，说什么和婆婆距离产生美。李奶奶这话听得明白的很，她觉得是自己这个做婆婆的教儿子这样的，这是变着法的要赶自己走。李强跟老婆说，“我妈她是要回去，这是你的家，你不用走。孩子你看请谁来带，我是没这个钱，家里的所有开支是我在负担，你要请人就花你自己的钱请。”，老婆没吭声。

李奶奶躺在床上泪如雨下，自己也六十五了，一大把年纪被这样赶，她以为自己愿意来吗？如果不是因为心疼儿子，她才不愿意来。想当初，这婚房还是自己付的首付买的，自己来这里没要她们一分钱，做牛做马还落个这下场，李奶奶觉得无比凄凉，老头子躺在一旁看短视频，津津有味。

儿子是心疼李奶奶的，他都看在眼里，趁中午吃饭休息，打回来安慰她，让她别往心里去，自己这媳妇就是这个性，不是她说让你走你就走的。李奶奶叹了口气，觉得心里舒坦一点，有时候再苦再累，有个人理解认可，便也觉得值了。李奶奶让儿子专心工作，家务事下班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