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花。
没人看它们。
没人闻它们。
没人剪它们。
没人卖它们。
没人买它们。
潟湖边
白花
和臭味。
人行横道上
躺着
某个人的纽扣。
--《风与叶》 阿巴斯·基亚罗斯塔米(伊朗电影导演)
午夜,刚下过雨,你听到汽车压过马路的声音——这声音已经变得和晴天时有所不同,此刻你愿意把这种细微的变化理解为一种情调,于是你走出屋子,走出小区门口,漫步在唯有雨后才能变为彩色的街道,妄图呼吸到雨后清新的空气。你怀着一种平静又安详的心情,这种心情并不常见,这种心情能让你忘掉平日里的繁琐和沮丧,亦没有多余的欢喜。路口的红绿灯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它们似乎能让你想起些什么,可是回忆又转瞬即逝。这时你看到街角躺着一个人,他酩酊大醉,衬衣领子大开着,身边可能还倒着一辆自行车,可能还有一个空酒瓶。
于是你内心安详的氛围被打碎,你的思维触角开始去接触、感受和思考这幅画面:这个人是谁?他来自哪里,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为什么喝这么多酒?他的家人呢?他是太高兴还是太伤悲?明天他又会去哪里?
或者是,你什么都没想,因为你已拥有足够多的处理这种画面的经验——忽略。
《我不是药神》最让我难受的一场戏是吕受益在病房里再次招呼程勇吃桔子的那场戏。影片开始时吕受益让程勇吃过一次桔子,为了让程勇能够去印度帮他带药。那个时候所有观众都和程勇一样,觉得吕受益这个人有点老实又有点小机灵,毕竟大家都拥有足够多的人生经验。所以,珍贵的总是那些经验以外的细节。都没曾想过吕受益在病入膏肓的时刻依然会有着关怀他人的心思,可这确实又是他骨子里固有的气质。作为一名观众,我难过的是,程勇此刻意识到自己才开始真真正正认识吕受益。这样的忽略生活中太常见了,直至时间过去很久很久,在最不经意间,它早已化为洪水猛兽,突然跳到你面前,狠狠将你咬住,让你感受到刺骨的疼痛。
忽略可以成就剧本中的一个人物,却无法成就一个好剧本。创作者必须为此耗费心力,发现与检讨种种关系。
第二天,天放晴,昨晚你走过的那个街头再次被嘈杂攻陷,那个喝醉酒的人早已不知去向。人行横道上,躺着一粒纽扣。你看到它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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