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的尽头

                                                           星星点灯导师： 汪琼

    半秒钟都没犹豫，就答应倩老师邀约：暑期去南京儿童阅读研习营当星星点灯学员的导师，原因很简单：这个暑假，丫头不在家。

    放下行李就动手写这篇培训手记，原因也很简单：研习营燃起的篝火，余温未去——

                                                             一、刺猬只需要一个拥抱

    2017年，也是暑假，我支教的十里中心学校申请了星星点灯公益项目支助，一行4人到南京学习了五天。那是正式接触亲近母语，尽管到那时为止，仅仅我个人使用《日有所诵》已经6年。那次我分享的是图画书《世界为谁存在》，链接林清玄《和时间赛跑》，不成熟地用了比较阅读、辩证思考等教学方式，引发一些讨论。会后晓艳老师特意找到我，拉着我来到金陵小学山脚下、池塘旁，鸭子在水草间自由嬉戏，聊了很多很多，结束仪式是她一个大大的、温暖的拥抱。那时我都不知道她是总导师，只觉这位女子温暖、知性，格局不一般。

    2019年，今年，我跟惠斌也只是第二次见面，很自然地牵着手去食堂、教室，散步，聊天，假冒中学生似的，不算伪劣吧？导师团研课，和学员一起磨课时，对某人——用倩老师的话是要用洪荒之力都拉不住话匣、不自知的家伙，她总是笑眯眯地说——对呢，多好啊！有争议是好事，大家都将想法说出来呀！她习惯用语气助词，后缀的尾音拖长，上扬，牧笛声声……

    其实刺猬只需要一个拥抱，或者说刺猬更需要一个拥抱，因为刺猬同样有颗温暖柔软的心！只是，懂得并敢于拥抱刺猬的人，都非凡品，且为诚品，物以稀为贵！

                                                                  二、你不是星星，你是太阳

    星星点灯学员，大多来自偏远农村或者县城的小学语文老师，仅我们二班，就有四位老师来自甘肃，她们的培训之旅，都是各家公益组织支助的。

    开营仪式的破冰，将心头所爱送给大家——除非你穿越黑暗，否则无法抵达黎明。

    学员第一次集中培训内容，是6本《日有所诵》单元通讲教学范式，我们用布莱克《天真的预示》开启崭新的一天——

                 一粒沙里看出一个世界，

                 一朵野花里一座天堂，

                 把无限放在你的手掌上，

                 永恒在一刹那收藏。

    好的诗歌，一定是星辰大海，照见黑暗，容纳泥沙俱下的生活，望见远方的海天一色！

    谁没有胆怯的时候，谁没有徘徊的时段，谁没有焦虑的日子，更需要大声朗读——

                    人是一个初生的孩子，

                    他的力量，

                    就是生长的力量。

    差异，才是生活的真相，我们不必逃也无处逃，关键是怎么看待差异！差异是为了分出三六九等吗？差异是为了证明你高我低吗？还是抹杀差异追求统一，就像《记忆传授人》里的同化社区？金子美铃《我和小鸟和铃铛》早就藏着答案——

 我伸展双臂，

也不能在天空飞翔，

会飞的小鸟却不能像我，

在地上快快地奔跑。

我摇晃身体，

也摇不出好听的声响，

会响的铃铛却不能像我，

会唱好多好多的歌。

铃铛、小鸟，还有我，

我们不一样，我们都很棒。

     是的，我们不一样，我们都很棒。像太阳一样照顾学员、点亮大会场的冬妮说：虽然每次争辩，免不了被啪啪打脸，可真是爽啊！温婉的雪萍，三好学生一样奋笔疾书，让她代表小组展示时，一直说我不行，可站上讲台她就是天生的好老师。绚烂分享、讨论时，身体总是前倾，恨不得以她心换你心，教养和底蕴是深藏在骨子里的。她不是老师，却有一颗热爱文学、倾慕教育的美丽心灵，稀世珍品深宅家中，幸好被“星星点灯”拽了出来。孩子气的羡波，赤城的永惠，感性的兰花，热切的芝芬，笔耕不辍的艳林，逐渐抬头挺胸的海霞等，她们都拥有清晨草叶露珠般清澈、晶莹的心，尽管她们自己也许未曾看见。我们再怎么努力都成为不了别人，生命的唯一方向是成为自己，拼尽全力成为那更好的自己。

    晓艳老师那句话直击我心：站在语文阅读之前的，永远是自然阅读、人的阅读。《日有所诵》也好，图画书也好，通识阅读也罢，我们先得为自己读书，先得让自己和人类文化经典建立生命链接，发生精神共振。我不相信，一个自己不读书，不喜欢读书，从来没有被书打动过的老师，哪怕她掌握成千上万的阅读策略，她能培养出真正的阅读者？！关系是前提，人际如此，工作如此，阅读也不会例外。当老师于尘世摸爬滚打中混沌迷茫、伤痕累累的心，被经典照亮时，她的生命和阅读建立了基于灵魂觉醒的互动后，心之灯、书之光合围，才能持久地照亮童年……

    现在的我，也不太相信孩子是教会的，他一定是自己学会的。当然也不能否认孩子的成长需要成人的影响、启发、协助，前提是他愿意接纳你这个人。他还得有一定的背景与你呼应，他得经历完整的思考、试错、调整、提升的全程体验过程，知识才能变成智慧，策略才能变成能力，方法才能变成思维。教育一直以来，都太强调教，而忘了教是为了学，学才是本质。当然，这些话，字面的懂得，嘴上的滑溜，笔下的义正辞严，我们都不缺，缺的是养成习惯的行动、变成潜意识的风气。学习的本质是相同的，因此一起磨课时，关于《根》的主旨，大家争执不下；对如何导入顾城《一代人》，也是各持己见……这是我期盼和追求的课堂：它不是一个人的独唱，而是鼓瑟交汇的合奏曲。海之所以大，是因为不拒绝每一条河流；地之所以宽，是因为承载万物生长。而生长，是每一个生物的天赋本能。比如说，研读多了，老师们自己提炼出古诗教学的范式：熟读成诵；结合注释了解大意；作家经历、历史故事等和古诗互文阅读；链接相关古诗比较赏析等。自己种的瓜、收的果，尝起来才别有滋味在心头！

   冬妮记得第一次见面，我送她一句话：你不是星星，你是太阳。是的，星星都等着别人来照亮，只有太阳，才自己发光、发热，从不停止燃烧！

                                                                    三、一灯照隅，万灯照国

   惠斌说：倩老师是真正的公益人（倩老师是“星星点灯”公益项目总监），凡是她知道的好书、好课程，她都会无私分享给每一位她遇见的人，不仅仅是星星点灯的学员。徐冬梅老师说：春晚我未必有时间看，但星星点灯的结营晚会我一定会参加。我出生在农村，太了解农村的现状，太了解乡村教师的不容易。我创办“亲近母语”以后，一直给最底层的乡村语文老师免费培训、学习的机会。后来为了让更多的乡村教师受益，作为公益项目的“星星点灯”才单独成立。

    参加过心汇心和星星点灯联手举办的阅读培训和推广活动，此番金陵再见，也算是重聚。和心汇心工作人员聊天，听她们说了一件匪夷所思之事——心汇心基金会曾花了十几万帮助一所偏远学校建图书馆，培训老师。后来新校长上任，不但不接他们的电话，甚至连捐赠的书都拒绝接受。我的胃向来脆弱，不由自主绞疼，追问她们怎么办？她说：汪老师，如果你去过那些特别落后地方，你就知道那种说不出的痛，正因为这样，才更要坚持！只是挑选项目学校会更谨慎，毕竟我们资金也不充裕，大多靠几位理事的无偿捐赠！

    志娟负责心汇心基金会老师的培训项目，她转给我一些数据：截止2019年4月，他们兄弟单位励志阳光助学基金已援建了106所阳光希望小学，已竣工88所；捐建88个阳光图书室，募集图书235000本等。数字本身不太会说话，但是数字背后藏着多少永远也说不完的故事呢？还有我略知皮毛的担当者、六和公益、互加计划、心和基金会等，以及大多数我或公众都不知道的公益组织，他们都是托举乡村教育不为人知的一股力量，但“为人所知”从来不是他们的境界与襟怀！

   徐冬梅老师感慨：这些农村孩子，将来长大了进入社会，就是社会的一部分，他们的现在决定着我们的将来。是的，作为社会根基层面，最广阔的农村里的留守、流动儿童，今天接受怎样的教育，如何被对待，会在更基础层面影响着未来的走向！她们如果被善待，她们的老师如果被善待，时光深处自有交代！无限的远方，无穷的人们，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努力和漠视，都和我相关，和你相关，和他相关，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我们都是局中人！一灯能照隅，而万灯才照国……

     “这条路”的尽头有什么呢，金子美铃说——

  这条路的尽头，

  会有大片的森林吧。

  孤单的朴树啊，

  我们去走这条路吧。

这条路的尽头，

  会有广阔的大海吧。

  荷塘的青蛙啊，

  我们去走这条路吧。

这条路的尽头，

  会有繁华的都市吧。

  寂寞的稻草人啊，

  我们去走这条路吧。

这条路的尽头，

  一定会有什么吧。

  大伙儿一块去吧，

  我们去走这条路吧。

 这条路的尽头，就算没有什么，我们还是要上路！只要上路，总有风景吧？“犟龟”们这样想着，一步一步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