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子被关上了,听不到昌明路的车声,几盏隔着窗纱的灯,睁着眼,在高而深的天空里睁着眼,睁着眼,俯瞰着墙下的银杏,凝视着夜里的众生。
窗户被挡住半扇,我的眼睛也剩下半扇了,半扇的眼,被锁在日愈狭窄的宿舍里,这样窄的宿舍里,锁着无数双半扇的眼,于是宿舍也愈窄了。半扇的眼,看不到天空,而我却想象着今晚的月亮,月亮是圆过了的,日子是下弦月,下弦月似一把刀,一刀劈开银河,于是银河的水泻了,淹没了天空,初冬下过一次雪的天空。下过雪的天空变得纯净了,于是星星可以被看见,被看见在人的眼里,人眼里的星星是半扇的,是半扇窗户后的天空上的星星。
这时节是没有蚊子的,没有蚊子的夜里,关了灯,就变得异常死寂。喷一口烟,烟也锁在这狭小的宿舍里,手机微亮的灯光里,烟是淡蓝色的,缓缓的,轻轻的漫着,不留神,又顺着缝隙钻去冬天里了,落在了墙外的银杏叶上。昌明路上是只有一棵银杏树的,被一道墙和一条路,与师大的银杏坡阻隔开了,于是显得愈发的黄,是孤独的黄,寂寞的黄,是死去的秋天里的黄,却没有死在秋天里,它还是会落在雪里的,天地一色的雪里。这时的路灯也疲乏了,脑袋耷拉着,似在打着瞌睡,原本笔挺的电杆,在玻璃后暗昏的灯光下,折射出病态的扭曲,扭曲的仰起了头,想看头顶这海深的天空。
我也在看天空,挂着下弦月的天空,似有一层薄薄纱蒙在上面了,于是月亮变得迷幻了,迷幻的闪着死寒的光,晃在我的眼里,晃在窗外的法梧上,法梧也变得有层次了,本来月光是透不过去的,可秋风带走了无数片五角的叶,于是叶的缝隙可以漏下月光了,笼在薄纱里的月光。法梧有了影子,不孤独了,而我的影子却埋在夜里,挖不出来了。
宿舍里微弱的手机灯光照亮着一张张脸,面无表情的盯着屏幕,只能蜷缩在锁死的被窝里。宿舍是有暖气的,这时却觉得冷了,比天空月光还冷,分流器微蓝的光,更像是一只眼,或者是我想象的一只眼,躲在角落里瑟缩着,不知它在畏惧什么。推门也是死寂的走廊,倒有声控灯,被冲厕所的水声惊醒,想来它也会懊恼被打扰了美梦吧,便迫不及待的又灭了,还给我猝不及防的黑暗。
谁熟睡在梦里响起了鼾声,折磨的床架也在颤抖,他的梦该是美的了,可床的梦就不一定了。那我的梦呢?我的梦里会有什么?没有睡着的时候是不知道的。为什么感觉是在梦里呢?是梦里的我梦见了这里,还是醒着的我看见了梦里?无从知晓。可笑的是连梦也锁在这里,出不去了。
梦里的下弦月是温暖的,温暖的光,照在了做梦的人的笑脸上。
夜念。梦安。
夜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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