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2

(三）

第二天傍晚，列车抵达湘中腹地，一股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出租车带着一家人离开车站，穿过繁华的街道，驶向漆黑的郊外。夜色渐浓，车窗外高大的山峦如魅影紧紧相随。

冬月清新的山风，夹带着丝丝凉意，吹在脸上柔柔的。不似沿海，冬季湿冷的海风肆虐，即使全身裹着厚厚的大衣，刺骨的寒意仍生生地往身体里钻，让人浑身直哆嗦。

远远地看见山顶高楼林立灯火通明，章阳困乏的眼里燃起亮光，躺在妈妈怀里的他，扭转身子用一条腿站起来，另一条腿搁后座上，双眼直直地望向车窗外，小手指着山顶星星点点的灯光惊喜地说：“妈妈，那是天上的街市！”

章阳眨巴着亮眼睛摇头晃脑地背起学会久的诗句：“远远的街灯明了，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天上的明星现了，好像是点着无数的街灯……”。

路越来越陡，车子盘旋前进，两边慢慢亮堂起来。路过一个小广场，音箱里传来新年喜庆的歌谣。小摊贩琳琅满目的商品就地铺陈开来。临时搭建的凉棚下，摆放着几张台球桌，远望去人头攒动，嘈杂声阵阵。

车子绕出一个饱满的大圆弧停在了路的尽头。路尽头有两个高出地面一米的石阶，石阶中间留出一个宽宽的出口，不时有人从那儿走了上来。那是一条通往学校路，也是联接市中心的捷径。长长的石阶很陡，从上往下望去令人目炫。

这儿原是陡壁，铺上石阶，就有了通往山下的捷径了。站在山脚往上看，横在眼前的是高高的石墙，石墙上学校旗杆上飘扬的旗子若隐若现。从学校再往上看，是两边对开层层向上的十段长长的石阶，石阶顶上露出一方方屋角，像是巍峨庄严的城堡。

章阳已经站在了城堡上，眼里看到的完全是另一派景象。格子间楼房鳞次栉比，静静矗立在夜色里，犹显古老沧桑。

霓虹闪耀处是家小店，门口摆放着几张台球桌，一个年轻人弯腰伏在桌子上，专注地描准一个球。边缘聚集了许多人，有坐着、站着的，更多的是立于阶前穿着前卫的年轻人，他们像是衣锦归乡的游子，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南面传来阵阵哄笑声，章阳把目光转向石阶。石阶上一小群年轻人摆起了龙门阵，那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绘声绘色的讲着他们的故事。

借着路灯，章阳发现这会儿不少人把目光聚焦到了自己身上，章阳不觉抓紧了妈妈的衣角。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不时有噼叭声传来，章阳双目四望，黑暗里有几个小孩身影正在燃放花炮。

舅舅家在边角一楼，章阳认出小店里给人拿烟花的是小姨。正挥手向章阳招乎，嘴里嚷着：“阳阳来了！阳阳来了！”一边忙不迭地跑了出来，一把抱住章阳。不等进入里屋，大家都围了过来，大姨过来搂着妈妈，舅舅和爸爸握手，大声说着重逢的惊喜。外婆乐呵地走了过来，搂着章阳的肩膀，推着他的往里屋走，亲呢地嘘寒问暖。

一阵寒喧过后，章阳离开了客厅，双目向四周搜寻，上次来做客时，章阳刚会走稳路，对这儿似曾相识。小表弟探头探脑地蹦到了跟前，双手背身后笔直地站着，争着乌溜溜的黑眼珠子注视着章阳，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根长长的花炮。章阳眼前一亮拍着手蹦蹦跳跳地拉着表弟向外跑出去。